这是面具男子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的话,他说话一向轻松淡定,但这番话更为的轻松又显得沉重。
我和沈言决定去韩辞墓旁看看王曦,因为毕竟在我们临走之前着实有必要向她告别,收拾好一切东西带上沈言和我踏上了这个路途,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就这么确定王曦一定在那,但是去看看也好,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她究竟在不在。
走到韩辞陵寝前方不远处,看见墓旁一抹艳丽的影子正在抚着琴,这首琴曲我没听过,沈言也没听过,音调显得很青涩不娴熟这应该是韩辞为她谱的那首,我和沈言一同走上前去。
她的琴声以往都是柔软轻灵之感,今日在韩辞墓前弹奏的这首曲子竟是让人听了自觉悲伤的曲调,那首曲子竟然是他的诀别曲,他给我的时候我居然没发现他的异常。看看手掌上的那根长长的生命线,第一次感叹人命的可贵,或许韩辞在谱这个曲子时他就知晓自己的下场了。
我和沈言侧身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柳树下,静静的看着她和韩辞。
“他来了。”不知觉间,沈言收起折扇淡淡的往另一个方向看去。作为沈言相似不长也不短时间的朋友,一般在沈言收起折扇的时刻就知道应该出现大事情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大冬天的话他会不会也手拿把折扇,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冻感冒的。我不禁为他担忧。
我:“谁来了?”
害死他们的人,沈言轻声说道。可是我却没在意他说的那个人,而是注重到了那两个字——他们。
我颤抖的声音从失去血色的嘴唇中说出:“他们?你是说曦姐她......”
我转过头去看看刚刚还在优雅抚琴的女子,前几日的早上还看她头发梳起一个个高高的发髻,戴上了平时从未戴过的发簪。美丽的不可言喻,而这时她却犹若一只漂亮的蝴蝶,在空中飞舞却突然遭受重击轻飘飘倒在琴台上了,神色平静眉毛也终于舒展开了,我想她是觉得自己解脱了。
油尽灯枯。
我平静的对着沈言口中的那个男子来的方向说了句:“死何尝不是种解脱。”
沈言愣愣的看着我,他突然轻声的说:“锾儿长成大姑娘了。”
我和沈言站在柳树下,冷眼看着前面那个走路踉踉跄跄的男人,那个深爱她却伤害她的男人王莽从远处走过来,他的每一步都踏的重重的。明明不远的距离他像是走了一个世纪一般那么漫长。他害死自己最忠实的臣子还有自己最喜爱的女人,只为了那句‘大王若想江山永保,韩辞王曦不得留住’一个是他的江山劫,一个是他的情劫。就算文书的话果真会灵验,可是他却情愿听信文书的话也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君王。
身后跟随的侍卫不禁齐齐跪下,齐声说道:“望大王节哀。”
王莽今日身穿一身灰白的锦袍,领口衣袖均有复杂的花纹式样,像是有备而来一般身着这么一套应景的丧服。他张张口,却没说话,或许他想说的话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了,或许他有对韩辞的愧疚也有对王曦的愧疚,却都不及他这时猝不及防的一跪。就在韩辞的墓前王曦的琴台前。
我的眼眶被微风吹的红红的,有了泪意却无奈哭不出来,提起长裙几步就跟上去了,看着他堂堂七尺男儿,这时跪在那里竟有一种孤独寂寞之感。夕阳将他一国之君的影子扯得长长的。
身后的侍卫领头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般,从晃神中醒过来,将腰间配件抽出来以极快的速度跑到我跟前将长剑放在了我的脖颈上,冰冷明亮的长剑带着厮杀的血意就这么的放在我的脖颈上,我甚至都能想象到下一刻我的血四处乱溅的场景了。
“姑娘若是祭拜韩将军,这时恐有不便,我家公子正在拜祭,还望姑娘请回。”领头的侍卫话岁说的客客气气的但是手中长剑的力度却是一点没减少。怕是将我认成了刺客。
我想笑却是真的笑出来:“害死他们的人正在他们的墓前跪着,我想问那位公子这件事情可是市井笑话?”我捏着衣角心中一横,一步一步往侍卫头领那里靠近,冰冷的长剑擦着我的脖子我已经闻到了从我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血腥味了,但是那时候的我却并没有一丝的害怕。
环境如此的恶劣,在我以为那个侍卫会把我的血流干时,我忘记了我身后还有个武功不错的沈言,他从未拿过剑,手中的折扇算是他的武器。但是我猜想他拿剑也定是无法言喻的好看。
他速度出奇的快,眨眼间只感到长剑因受外力撞击而产生的呼啸声,侍卫连连的退了好几步。下一秒被一股力气猛地一拉,身子顺势跌倒。我想完了,不仅流血还要摔个狗吃屎。
长剑从我面前划过的那一瞬间,我在想我若死了我对沈言的情意还未表出,实在可惜。
揉揉撞到坚硬物什的额头,头顶传来一句带着恼意的话:“刚说你成大姑娘了,这时做事怎么这么不计后果。”脖子上被覆上一块干净的白布。
我盯着脚尖狡辩到:“我只是情之所至,并没想到那个侍卫动真格啊。”我一想不对,“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救我,偏要让我出血了才来救我。”
沈言又恢复了以往淡淡的嗓音:“谁知道在武器面前,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笨。”
我拱拱手:“好汉,我们来日方长日后不见。”气愤的提起裙子站了起来。
他加重力道和口气死死地拉住我:“要我绑着你帮你处理伤口吗?”我安静的又坐下来了。
身后的几个侍卫是完全将我们错认成了刺客了,沈言扶着我起来时,带头的那个侍卫咳嗽几声说:“我家公子祭拜故人,请问这位白衣公子为何打扰。”
他深邃的瞳孔中如死海一般的平静,在场的几个侍卫被这个眼神震撼到了,这是让人不能直视的眼神与不可抗拒的力量。查看了我的伤口慢悠悠的说句:“何为打扰?”,又望着他们说:“你们可知触怒君颜是何罪?”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那里跪着,没说话也没做其他的什么,时间过去那么久。他才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走到曦姐的面前。桌上古琴的琴弦突然一下断了,像是惊醒了什么一样。他轻轻的抱起王曦的遗体,手指有意无意的想放在她的鼻子下,那么简单的动作他的手的颤抖了良久才感觉到他冰冷的指尖没有了呼吸的温度。
心理防线终于崩塌,惨白的脸色和王曦已逝去的脸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