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如萋仓促寻来时,司柔那千疮百孔心已被今晚的惊雷和瓢泼大雨给分割成一片片的了,脑海里挥散不开的是埋怨、欺骗、背叛。
她在雨夜里跌跌撞撞,乱窜,怒吼发狂。
如萋冲上前拥住她的身子,带着哭腔哀求着,“司柔,事实不是那样,我会向你解释的,这里危险,我们先回去好吗?”
司柔惨白着脸,双眼通红,冷笑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你们都是骗子,明明知道我那么喜欢林浔哥,却还一个一个的费尽心思欺瞒我。”
如萋使劲摇头,急急说着,“不是的,不是的,我心里只有司东,你是知道的,我不会背叛你。”
司柔蓦的仰天大笑。“我们的生活怎会变成这样,想想以前,我们是何等潇洒快乐,怎么不到半年,一切都变了,变了……”
她失控的在大路上到处乱窜,嘴里不断喃喃自语,“我那么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我可以等他的,可是,为什么就这样了呢?”
雨天路滑,视线有迷蒙不清,远处隐隐有汽车飞速行驶溅起积水的响声和刺耳的喇叭声,如萋心下有些不安,温柔地安抚道,“我们先冷静冷静,回去问问林浔好吗?我们都很爱你的,我们都爱你,舍不得伤害你,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不要在这里,这里危险。”
湿透的乌发贴在她灰白的脸颊上,有种凄魅的色彩。司柔猛地抬头直直望向如萋,“你同我一般大,甚至比我小一个月,为什么你只叫他林浔,原来……从开始就错了,哈哈……从开始就错了。”
她发出凄惨的笑声,挟裹着绝望和心痛,听得如萋心一颤一颤的。
远处有远光灯闪来,在烟雨朦胧中,稀稀疏疏,辉映着点点雨滴,喇叭声越来越响,光线越来越亮,如萋能看到司柔眼中的凄楚和悲切,她顾不了那么多,用尽全力拉司柔往路边走。
可司柔此时已魔怔了,昏暗错乱的黑夜扰乱了她的神志,她死活不肯遂了如萋的愿稍作移动,硬要呆在原地一个劲哭喊。
如萋力气小,拉不过司柔,边哭边祈求司柔,“司柔,求求你,这里很危险,我们到路边再说好吗?求求你,你怎么骂我、恨我都没关系。”她嘶声裂肺地呐喊着。
车越来越近,如狂风一般向她们席卷来,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如萋一面用力拉扯司柔,一面撕扯喉咙大嚎,“停车啊,这里有人,停车,快来人啊,司东,救救我们,司柔走,走啊。”她哀嚎着。
可司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搭理如萋的着急。
互相撕拉间,电光火石间,命运颠覆时,车快要夺走她们的生命了。
如萋奋力最后一搏,司柔本能一推她,地太滑,她一个趔趄放开了司柔的手,明晃晃的灯光打在司柔惨白的脸上,一声巨响,带着撕裂和破碎,汽车的急刹声划破静寂许久的黑夜,黑、黄、红交织成如萋眼前的画面。司柔安静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雨水冲刷着她身上的鲜血,血红填满了视线,柔和的光打在她的脸上,一片死寂。
“司柔。”如萋带着悲怆、恐惧的声音呐喊着、哭泣着、哀嚎着。
她脚站不起来,鲜血直流,手发软,只能匍匐在地,一步一挪动朝司柔缓慢移去。
地上的碎石扎在她的手上,刺破她的皮肤,鲜血混着泥水淌成一条细流,可她感觉不到,心快痛死了,快死了。
当司东和林浔赶来时,便看到这副惨不忍睹的画面。
一死一伤。
在雨夜里格外触目惊心。
赤红的鲜血点亮了黑夜。
如萋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司东,惶恐且不安,悲痛如死去,欲泣无泪、欲哭无声、欲言又止。
司东径直走过她,没有投以一个目光,极速跑向司柔……
所有的爱恨痴怨在此刻刹那终止,时光老人终究把他(她)们抛在了身后,再努力,再珍惜,依旧逃不开这该死的命运。
如萋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所有的尖叫、哭泣、伤痛,谩骂、鲜血、生死都离她远去。
朦胧中,她依稀看到了那年夏天,阳光正好,她和司东追逐在黄灿灿的田野上,只有风儿在叫,她听到远处花开的声音……
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无关司柔,无关林浔,无关司东,她只知幸福不会再来了,她彻底丢失它了……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她头痛欲裂,浑身酸痛,理智与神经争斗,她挣扎着想醒来,可无论怎样睁眼,还是在梦境中游离,痛苦纠缠着她,她好难受,想醒来,可不得力,依稀中听见争吵声,哭泣声,叹气声,她在梦中也跟着哭了。
待如萋大叫着‘司柔’睁开眼,神志清醒时,距离车祸发生已过了8个小时。
她发现自己躺在恐怖的白色病房,来不及多想,立即拖着受伤的腿匆匆出去。
问了许多人,走了许多路,终于赶到司柔进行手术的手术室,那时,厚厚包扎好的腿又有鲜血溢出。
手术室外,冷冷的灯光打在雪白的墙壁上,陈桦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司云栋在一旁安抚,林浔和司东各站一边,脸色都不好,冷硬的吓人。
手术等还亮着,司柔还有希望吧,如萋内心保佑着、祈祷着,她傻傻地在站在远处,不知怎么办。
“如萋。”林浔轻声的一句呼喊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来不及反应,陈桦猛地朝她走过来,面色狰狞,双目喷火,往日的优雅和蔼通通不见了。
啪!啪!两个重重的大巴掌狠狠的扇在如萋脸上,脸猛地变得通红,陈桦的戒指把如萋的侧脸刮破了,鲜血溢出,整张脸都红肿的不能看了。
“以后,你同我们司家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如萋呆呆站着,承受这所有的一切。
她看见司东往这边看了一眼,猜不透情绪,此时是恨她多一点,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疼呢。她不敢想。
恰巧手术灯熄灭,许多医生出来了,陈桦连忙过去问情况。医生周围围了一圈人,大家不停询问,如萋站的远,听不清,腿有疼,走不过去,可她还是听见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昏迷不醒,好在生命给保住了。”那就好,命给保住了,剩下的痛她来承受。
护士推着司柔出来,大家抹着眼泪随行,漠然的与如萋擦肩而过,司东和林浔走在最后,她原以为他也会当作不认识她一样。
可他出人意料地停了下来,怔怔地望了他半响,眉梢锁着解不开的愁,慢慢从裤兜里拿出那条绣有萋东二字的手绢,轻轻放在她的受伤,“照顾好自己。”毫无情感的短短四字,如浅浅细流淌过她脑海却激起万丈波浪,惊得她心猛地抽搐了下。
“好。”她抿着嘴软软回应,伸出有着深深浅浅伤口的小手接过手绢,手指无意触摸到了,凉凉的,还来不及回味,他倐的收回了,如萋愣了稍许,垂目拿回手绢,紧紧握在手里,触碰着他的温度。
还清晰记得送他手绢当日,日光暖暖,浅浅金色铺满天地,衬得青松苍翠,溪流清澈,他悠然自得地独行于桃林中,微风一吹,衣玦起舞,敛去了浮华,红色花瓣簌簌地洒落下来,一场红雨,给眼中的万物染色,给念念不忘的回忆增色,那天,她悄悄地躲在他身后,随着地上的脚印寻觅他的踪迹,不料她却迷失在芬芳馥郁的棵棵相似的桃林中,她左右环顾,全是一片红,带着浓郁生命力的红。
“在找我吗?”她猛然回头,他嘴角挂着浅笑眸中亦含笑直直凝视她,闲适静立于千亩桃林中,温润如暖玉,清朗如皎月,一阵风恰巧吹过,片片桃花纷纷落下,洗去了浮尘,映红了天空。
如萋被这场面震住了,他来自红尘,却又与自然毫不相悖。
她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你知道我跟着你,所以你故意藏起来是不是?”她咬着唇凝视他。
“嗯,只许你默默跟随我,不许我躲你啊?”他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
如萋打开他的手,语含委屈地说,“我是来给你送礼物,本想给你个惊喜的,哪知你不解风情啊,破坏我的行动。”
司东低笑了声,摊开双手,“礼物呢?”
“没啦!被风吹走了。”如萋张开双手在他眼前用力晃了晃,哈哈大笑道。
“骗我,快拿出来。”司东作势要去挠他的痒,如萋立马撒开脚丫子往桃林深处跑去,边跑边回头看,司东追随在她身后,桃林深处,陷入回忆的脑海里传来他(她)们清脆悦耳的笑声,动听、纯粹。
如萋挽了挽嘴角,最后,她还是把手绢送给了司东,兜兜转转,却又回到她的手里,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抬眸,他离去了,留她一人在身后。
“你的腿受伤了,需要好好休养,不要在外面到处跑,司柔的事,不要太过自责,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医好她的。”林浔走到她身旁,他眉目的两分不羁三分孤傲都留在了昨天,他的眉稍藏着化不开的郁结和忧伤,紧紧绞在一起。
如萋幽怨地注视他,嘴唇毫无血色,一张一合,似用尽了全力,重重叹了口气,扶着胸口道,“我无力帮司柔,只能折自己的福来弥补她,如果你想我好,就老死不相见吧,不要管我,对我好。”她听了片刻,又沉重地说,“毕竟,我们都有罪。”
她笨重地挪着残破的脚走了,驮着背,咬着破裂的唇,额头冒出细汗,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孤零零地离开。
林浔怔怔地站在原地,强健修长的身躯微微佝偻着,胡渣乱冒,眸中含着不易察觉的泪。他闭眼,将悲恸抑制在胸怀,不让它汹涌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