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目光陡然一直,神情愕然了好久,心中直道:老爷的想法真是惊世骇俗。
不敢再无端误导老爷的想法,李管事瑟瑟发抖地回道:“不是.。。那种.。。药,而是真正的毒药,听下人们回报说,方才世子吃了东西,就吐了好几口血。慕容王爷当场就把三小姐扣下来了。”
讲了将近半个多时辰,李管事才将今日早晨有关穆咏荷的事情给穆太守说清楚了。
穆太守一边听着一边撅着胡子,听完后,脸上尽是深思的神色。
良久,穆太守才从石凳上站立了起来,一面走着一面摇头,径自沿着石桌转着团,喃喃自语着:“奇怪,奇怪了。王爷这是在闹哪一出呢?”
人已是瞎转悠了好几圈,终于站定了脚步。穆太守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李管事,神情略显凝重:“去,让汪侍卫带人将整个厨房里的人看住了。还有,麻烦请柳先生到南竺院,就说一起到南竺院给世子看病去。”
“是,老爷。”
李管事匆匆离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穆太守与柳大夫一起来到了南竺院。
慕容牧新王爷早已得到下人们的禀报,在大门前便将穆太守与柳大夫迎了进去。
穆太守已换过一藏青色长袍,头顶紫青色小冠。
柳大夫须发半白,身穿着洗的发白的道服,脚踏素白布鞋,腰挎着一个褐色药箱。面容清瘦,一副深山里老医生的打扮。
三人一齐走进了屋子,目光朝床上望去,只见慕容寒萧面色苍白,身上盖着薄薄的丝绸锦被,安静地闭着眼睛躺在系挂流苏的床上。
柳大夫移步上前,目光一扫床上之人的脸色。见慕容寒萧一副昏迷未醒的模样,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定,轻轻掀开被子,将慕容寒萧的手托了出来,两指搭在慕容寒萧的手腕处,细细把脉。
穆太守则与慕容牧新王爷一齐站在门口的地方,皆不去想打扰到一心给慕容寒萧看病的柳大夫。
穆太守道:“慕容王爷,此事我必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慕容牧新眸光一闪,道:“穆太守可是查到了什么?”
穆太守回道:“我命人将厨房里的人全部控制住了,查问了一遍,只失踪了一人。是陶然居的郑陶然,本官见他亲手烧的菜肴味道极好,乃是本地一绝。盖因本太守的犬子出生,因此命人请了这郑陶然过来当主厨,没想到这郑陶然竟然心怀鬼胎,想谋害王爷,实在胆大包天。请王爷容许本官数日,在下一定将其缉拿归案。”
慕容牧新淡淡笑道:“这么说穆三小姐是冤枉的了?!”
“这,小女年幼不懂事,性子顽皮野性。只能怪下官平日里教导不加,贼子阴险狡诈,小女也是受牵连之人。王爷大可放心,柳大夫医术天人,必能妙手回春,寒萧世子也定会无恙。”
慕容牧新笑了一笑,看了那一眼老态龙钟的柳大夫,目光中竟露出一丝轻视,道:“太守如此说法,本王就相信太守了。”
话音一转,慕容牧新又道:“不过,本王还需穆三小姐在小院多住几日。我来穆阳郡,本就是找寻醉紫真人,求他救我父王的。他的徒儿若是出事了,真人难免会不高兴。太守也算消息通灵之人,大概也能知道王上中了魂毒失魄已久,国师无力挽救,或无心挽救,倒曾说过,醉紫真人的曾习紫阳仙法,可补人魂魄。”
“本王此次虽是说代天巡猎,实是寻仙救人的。眼下,本王只有穆三小姐这一条线去寻那醉紫真人。自然会妥善地保护穆三小姐,还请穆太守放心。”
穆太守道:“王上之病已久,王爷孝顺感天,定会请得仙人来救。小女之事本官自然答应了。”
良久,一直沉默把脉着的柳大夫谓然一叹,将慕容寒萧的手轻放回丝绸锦被中,施施然站直了身子,慢慢踱步走了出来,一脸深思之色。
“柳先生,世子中的毒,如何,有解否?”穆太守急问。
柳大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在王爷和穆太守的脸上转了一圈,又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慕容寒萧,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闻言,慕容牧新王爷深深地望了柳大夫一眼,目光古怪。
倒是穆太守没注意慕容牧新王爷的异常,追问道:“柳大夫,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大夫道:“世子中的是流花之毒。”
“流花之毒,这是什么毒,有什么特别之处?”穆太守皱了皱眉。
“流花之毒,取‘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意。古书有言,九幽之地的一处荒漠中,数百里方圆,在那干枯燥热的沙石中盛开着白色花朵,名谓‘流花’。采整株流花,风干七七四十九日,取之根须,碾压成粉,佐无须草和蝉沙,便是那流花之毒。中流花之毒者,七日内必不能沾寻常的水,譬如河水、溪水、井水、或是海水,沾之必毒发生亡。正符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意。”
柳大夫的解释令穆太守神色剧变,声音颤抖:“这,岂不是要让人渴死吗!?”
“古书记载,流花之毒实乃仙人之毒。”柳大夫顿了一顿,眼脸半瞌,“如中了流花之毒,只能饮那无根之水,所谓无根之水,是天上之水,尚未落地生根,此日无根。用锅碗瓢盆所盛之,方能饮用。仙人布云施雨也是有根之水。所以,若天无情,流水亦无情。七日内不落下一点雨,中毒之人不是渴死,就是渴极了,忍不住喝了那有根之水,也会毒发身亡。”
闻言,穆太守神色难看之极,偷偷瞥了王爷一眼,见其一脸担忧之色,忍不住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柳大夫深思片刻,摇了摇头,道:“再过一日,是七月十三日,不正是祭祀雨神的节日吗,往年祈雨之日当日就会下雨。这或许能解救世子。”
穆太守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目光不禁露出几分欣喜,忍不住兴奋地右手一拳打在左手上,道:“对,对呀。柳大夫说得对啊,我也记得,祈雨之日必定下雨。这下,世子有救了。”
穆太守转首,对慕容牧新道:“王爷莫要太过担忧,这穆阳郡有一怪。就是祈雨之日必定下雨,我这就去张罗,准备祭祀得更隆重盛大,必定让雨下的更大一些。”
慕容牧新眸子深深,道:“如此甚好,劳烦穆太守了。”
送过穆太守和柳大夫出了南竺院,慕容牧新王爷只身一人又走回到了世子的房间,轻掩上房门。
慕容牧新王爷慢慢地转过身子,迈着步子,越过苍山负雪的屏风,寻了一张红木圆凳坐了下来。
目光朝床上望去,只见慕容寒萧还是睡着的模样,慕容牧新叹道:“没想到穆阳府竟然有柳大夫此等高人,竟然能说出流花之毒。”
日光透光纱窗,略显暗淡,却勾勒出坐着之人身姿之挺拔,面目之姣好。他的目光正宁静淡然地看着躺在床上之人,脸上再无一丝担忧之色。
然后,房间陷进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