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了好久,又一道声音在空气中响了起来。
“二弟曾梦中修习先祖所流传的毒经,流花之毒对你不过是大补之药而已,何必在我面前装睡呢。”
慕容牧新王爷淡淡地说道。
立时,慕容寒萧蓦地睁开了一对清澈明亮的眸子。
然后,低低的声音从慕容寒萧厚薄适中的嘴唇里传出。
“王兄,为何设计害穆三小姐呢?”
“害穆三小姐!?呵,二弟何出此言?”慕容牧新王爷摇头失笑,叹道。
“王兄竟然会不承认。我记得那银耳莲子羹的碗沿标识了三个小螺纹,这正是王府侍卫警告的标志。这刺客竟然在下毒的菜肴中作了警告的标识,竟然还是王府的警示标示。哼哼,不然,王兄为何要与穆三小姐换过座位呢。这下毒之人认菜不认人,清淡的自然是女子所吃,虎鞭鹿茸大补之物自然为男子所吃。下毒之人大概是一名厨师了。”
“适才听闻穆太守之言,令寒萧想起了一件往事。数年前,我曾记得侍卫中有一姓郑之人,曾是王宫御厨之子。王兄时常还命他给我二人烧菜煮酒,他煮的东西味道确实好极了。只不过,半年后,他就被你派了出去执行任务去了,却没想来到穆阳郡之久就逢故人了。”
“王兄,若我未记错,那名侍卫正与陶然居的郑大厨同名。王兄行事一向未雨绸缪,没想到,穆阳郡中埋了数年的棋子竟然被你这样用了,只是在穆三小姐的早膳中下毒,去害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家。哼,王兄此举令寒萧感概万千矣,只怕王兄在到穆府之前,或者在见过穆三小姐之后,就于昨夜已经给郑侍卫下了一道加害穆三小姐的命令了吧。”
慕容牧新王爷眼角微微翘起,嘴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眼眸掠过一抹精光,道:“既已明白,二弟何必纠结于此。”
慕容寒萧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直盯着床顶上的丝帐,继续说道:“王兄如此行事,若真让人查出结果,岂不让人寒心。王兄最近的行事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莫非二弟已忘了临高寺中的轻峰小和尚?当时我们得到消息,他是蓝灯禅师在凡尘里的弟子。我们便匆匆赶去,抵达临高寺也不过三天的功夫,我们一个疏忽,轻峰小和尚便被人给害了。我们虽然抓住了凶手,乃鱼篓楼中的刺客。倘若我们不将穆三小姐放在眼皮底下,再过几天的功夫,刺客们觅迹跟来,或许她就跟轻峰小和尚一样,被人杀害了。”
“也许,鱼篓楼并非知道我们寻的是她,而且,这里是慕容国的地盘,自然能护得了穆三小姐。”
“束手以待之策太过下层。鱼篓楼主事之人乃封海国的人,与我慕容国素来不和。鱼篓楼的奸细无孔不入,嗅觉比狼还要灵敏,稍微下一点功夫去打听,不难打听得出穆三小姐的过去,察觉出穆三小姐与醉紫真人的师徒关系,本着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的原则,鱼篓楼刺客会放过她吗?!”
“依王兄之言,鱼篓楼刺客们只要一打听清楚她的事情,明白她便是要杀之人,也会千方百计暗杀穆三小姐的。且如今穆三小姐身中了流花之毒,岂非弄巧成拙?”
慕容牧新轻哼一声,笑道:“只要穆三小姐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鱼篓楼的刺客们来多少便死多少。”
说完,慕容牧新微微挺了挺身子,一脸冷笑。
慕容寒萧闻言,脸上顿现深思之色,突然间猛然抬头看向慕容牧新王爷,难掩着担忧之色,低低说道:“王兄,你行事一向喜欢将所有进展掌控在手中。如今反其道而行之,其中必定是有了蹊跷,莫非穆三小姐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王兄另外找到了人!”
“呵呵。”
慕容牧新笑而不语,看了一眼慕容寒萧,人已是站了起来,慢慢地踱步走向屋子的外面。
“倘若我不替穆三小姐喝下那碗莲子羹,中流花之毒的便是穆三小姐了。倘若,天若无情,四日不降雨,那么穆三小姐岂不是要烟消玉殒了吗?!”
慕容寒萧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探寻的目光向外看了过去。身上的锦被滑落了近寸。
慕容牧新正要跨步越过门槛,闻言,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头回望过来,额间墨丝一点点剪碎了寸寸光影。日光晦涩映在慕容牧新的脸上,只见他此时面上不现半分表情,眼帘半开,瞳仁黑白分明,目光中却渐渐变得冷酷无情了。
半晌,低低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我曾问过那慧通和尚,他说,醉紫真人那一宗门得一脉传人中,凡是真传弟子必被师傅种下生死契符,倘若生命垂危之极,师傅便能只要消耗修为便能感应到。若穆咏荷真是拿醉紫真人的真传弟子,那么..况且,你也听闻那柳大夫之言,待湖祭之后,便会有一场大雨,千百年如此。穆三小姐怎么死去?”
——倘若穆咏荷不是醉紫真人的真传弟子,倘若醉紫真人赶不过来,倘若天有意外,那穆咏荷岂不是白白死去了。
心中想到这里,慕容寒萧目露一丝不忍,重重咳了好几下,方道:“一石二鸟,王兄这计真是好呵,寒萧佩服。只是,穆三小姐——”
“二弟,你的心还是太软了些,竟然替她喝了流花之毒。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不想再出现下次了。”
慕容牧新王爷冷冷说着,打断了慕容寒萧的话。
说完,长衫拂袖白影闪动,人已是跨过门槛,负手离去了。
“于她,有生命之虑;于我,不过是多昏睡几日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岂能枉夺他人性命呢。王兄不愧曾是征战过沙场之人,行事果然狠辣无情。”
也不管慕容牧新王爷有没有听到,慕容寒萧轻咳了一声,低低地说道。
说完,人已是轻轻后仰,又慢慢地倒回床上,眼皮轻轻磕回,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