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三天以后董事会找不到我,绝对是天下大乱。我其实心里也怕极了,却胡乱地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就算董事会的前辈们把我臭骂一顿,我也不应该这么悲观。
吴彦鑫也担心董事会的那些老古董会迁怒于她。风轻云淡地说:“要不你回去吧。”
我说:“有我陪葬呢。再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哈哈大笑,打量着我,讽刺说:“牡丹花下死倒罢了——我看你顶多只能算根狗尾巴草!”
我白了她一眼,“狗尾巴草也只配在你身下死!”
争吵着,其实是在互相安慰。记忆来去仍旧渺无踪影。我有些着急起来。吴彦鑫貌似看透了我的心思,问:“要不要我陪你回公司?”
我说:“要不我们直接回北京去。”
她叫起来,“不行!你妈见过我,而且,她不同意咱俩在一起。”
我安扶她:“没多大关系,有我呢。这次他们一定会接纳你的,走,我们速战速决。”
这样老等下去确实也不是办法,得早点让父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果然我们面见了我父母,我妈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我们两个。我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太熟悉的眼睛,我妈的眼睛和吴彦鑫的眼睛想撞在一起!虽然目光不同,虽然年龄不同,可是它们是一样的。吴彦鑫也呆了一下,不过她反应极快地就问:“伯母您好,很高兴见到你。”俩人扬了扬眉。天哪!连这个表示疑惑的小动作也和母亲一模一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吴彦鑫仿佛开始狐疑起来,说:“伯母,我觉得你很面善,我们以前见过?”我妈笑起来,“很多人都说过我面善,我想我是长着一张大众脸。”
我找不着词来打断她们的谈话。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我妈问:“你……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我妈诧异地看着吴彦鑫,她感觉她像个查户籍的。可是……有些话还是得有措辞。吴彦鑫难过的回答说:“我母亲刚去世,我爸退休在家。”
单亲?吴彦鑫被弄糊涂了,“不是。”我看着我妈诧异的面庞,我突然怯懦起来。
我走过去抓住吴彦鑫的手:“我们走吧。”
吴彦鑫的转变令我妈扬起一丝温暖,我想她应该很快就可以接受吴彦鑫。
我拖着她很快告辞而去,一直到上了车,她还在大惑不解,“真奇怪!你妈怎么不讨厌我了?”她突然一下子跳起来。她瞠目看我,我也看着她。她傻傻地笑。我也高兴地跟着她一起跳了起来。
她问我:“这就是你说的,长的好看的优势。”
我点了点头。你实在是太自信,太聪明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陶然,你这次真的会害死我的。”你爸没见过我,你是不是没告诉你父母我的真实姓名。她有点疑惑,“是不是我现在整容了,你妈没认出来。”她显然是想起了我妈之前见过她,没有认出她。
我劝她说:“等我们结婚之后再告诉她们真相。”
她不说话,我想她是在生气。有些害怕。我和平时一样,不慌不忙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对不起,反正已经来了。我们要商量一下,瞒天过海。”
吴彦鑫害怕起来,我安慰她说:“商量好。只要我们异口同声,他们不会知道我们是骗她们的。”
她点了点头,极力调匀呼吸。屋里开着灯,无疑是出了大事,我知道,这件大事就是我一夜未归。
吴彦鑫很紧张,我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别怕,我们背水一战。”
她挺直了身子,深深吸了口气。我们在宅前停下商议。
她点了点头。我和吴彦鑫一起走进客厅。我吃力地咽了一口口水。父亲负手站在客厅里,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的目光简直像刀子一样,仿佛要在我身上剐几个透明的窟窿。我听到吴彦鑫低低地叫了一声“伯父。”
父亲狠狠地瞪着她,我从来没见过父亲那样凶狠过,他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都暴起了,从灯光下看上去真是可怕。他咬牙切齿,说:“好!你们两个好!”她盯着吴彦鑫就好像要用目光杀死她,“好啊,你可真能干。”
我打了个寒噤,父亲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起来:“然然!跟我上来!”
我磨磨唧唧地跟着上去,惊慌地想找我妈救援。可是我妈不敢帮我,因为我爸告诉了她真相。吴彦鑫的身份被我爸识破了。
父亲进了书房,我只好慢吞吞跟进去。我爸问:“你们为什么要合伙欺骗我们?”
“不是怕你们知道了不同意吗?怕你发脾气,你脾气那么大?医生说你血压高,叫你少生气呢。”我软软的声音响起。
我扭回头,父亲的脸色更不好了,“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吴彦鑫的底细我调查的一清二楚。像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休想当我儿媳!”
他又看了我一眼,父亲的目光刀一样剐过来,看得我心里直发寒。父亲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脸冷冷地对我说:“你出去,把那个女孩给我叫上来,我有话对她讲。”
吴彦鑫随我上了楼,我敲了敲门。
他说:“进来。”
父亲说了很多令吴彦鑫伤心的话。
吴彦鑫这下子火了,可是他反倒笑了,那笑容令我毛骨悚然,我知道,这是他生气到了极点的征兆,只要他一发作,那准是一场雷霆万钧的暴怒。果不然,他一生气,连方言都说出来了,“把自己的称认清,别总拿自己当十三姨。”
“我怎么认不清了?”她嘴里硬得很,却不敢正视我父亲。
父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吴彦鑫的胆子大了,瞥了我一眼,冷嘲热讽地说:“我出生贫寒,我处处比不上人家,并不是没有骨气。我是想嫁人,可我不是那种会耍手段,勾引人给别人生野种的烟尘女子。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嫁进豪门,受你们的窝囊气。”
她的话没有说完,我爸已经一巴掌打了上去,直打得她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她被打怔住了,半天才哭了出来。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以后如果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我就剥了你的皮,再剥了你那个黄土埋进半截父亲的皮。”
她吓得浑身发抖,竟然没有说一句话争辩。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么凶狠过,我想他真的会说到做到的,我在心里打了一个寒噤,刚刚她说的生野种,不是,不会。她不会。
她出去了,关门的声音足足吓了我一大跳,我抬起头,父亲那样子真是可怕。等我反应过来,脸上早已挨了一巴掌,“没出息的东西。”
“不懂事的东西!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带这样的女子回家?你们是联合来挑战我的底线?”
他越骂越来气,“我打死你!省得你给我丢脸!和这样的下流胚子鬼混。”
他的话一句一句地钻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心在滴血,我妈见情形不对,还是进来了,她大惊失色地跑过去想拉住父亲。我爸像只发怒的狮子一样,一下子把她掀到一边去了。我妈又跑了出去,安抚情绪低落的吴彦鑫。
只听见吴彦鑫哭得声堵气噎,痛不欲生,尖声嚷道:“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下贱。”
我爸的脸白得没了一丝血色,他嘴角哆嗦着,伸手指着我,“你……出去看看去。”
吴彦鑫的自尊受到了歧视,她强行要离开,我把她带到我自己的房间里去。
吴彦鑫脸上的伤口又裂了一条口子,直喊疼,我父母听见了房间里的惨叫声,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让我妈打电话让医生马上过来,医生很快赶来了,替她处理伤口。
吴彦鑫挣扎着直喊疼,疼得直跺脚,医生叫护士按住吴彦鑫,给她注射镇定剂。方便给她包扎伤口。她在抽泣中安静的睡去。
我在床头陪着吴彦鑫,护士在软榻上打着盹儿。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静得好可怕。睡灯淡蓝色的光幽幽地亮着,我的心缩成一团。吴彦鑫脸上绑着绷带,手上的点滴顺着她的毛细血管流进她的每一寸肌肤。
我出了房间去找卫生间,走廊上也静悄悄的。只有壁灯孤寂地亮着。我穿过长廊,跑到主卧室去,里面黑漆漆的。我开了灯,房里整整齐齐,床上也整整齐齐,没有人。我回头跑向书房,也没有人。冷汗一颗一颗地从我的额头流下来。心想,我父母人呢?我打电话给我父亲,她说她和我妈去朝阳大悦城那边去了。
哦!我的一颗心落下了地。可是……我垂头丧气,好多天打不起精神来。看我,章雪晨来看我,我希望她能够向我父亲去求情。她不肯答应,说:“我在你父亲面前分量不够,我插不上话。”
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吴彦鑫完全是被我连累的,章雪晨诧异地看着我。我皱着眉说:“反正她已经被我害成这样了,怎么说我也得对她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