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英格兰湖水伴随着地平线的尽头映出一片红光。屋子里开着暗暗的台灯。四周很安静,可以听见远处的涛声。
我不辞辛苦,千山万水,飞越荒草和尘埃从祖国的北部跋涉到了繁华的南部,又从繁华的南部逃到欧洲大陆的西北面,穿梭在一个拥有6500万人口的主体民族里研究工商政学高水准的主流学术,沧山泱水隔海相望。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我睡不着,思绪万千地想着我的朋友,想着我们没有结局的未来。今日的别离,明日又该以何种方式去重聚。
睡梦中的我多么渴望和她们在一起。恍恍惚惚中,几个小时过去了,我该起床了,晨间洗漱时缭绕着光与影,想马上见到久违的面孔,熟悉的声音。
回到北京之后,我只接到过薛馨颖一次电话,短短几分钟,问我是否平安到达。此后,我再也没接到过馨颖的任何电话。我也再没有打过电话找她。
想念归想念,又能改变什么呢。又觉得无可奈何。还是顺其自然吧。
从英国回来,我忽然一切都想开了。每个人的生活都很重要,我自己的生活也很重要。总而言之,我要过充实的生活,不再胡思乱想,把自己逼向绝望。
有些地方即使你从来没有去过,但是当你真实地走在上面的时候,你会觉得,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年龄的一个时间长度之前你来过,你到过,你真实地居住过,每个地方每个角落你都抚摩过。兰州对于我就是这样的存在。真实而又略显荒诞地出现在我面前。
2016年8月,我参加完公司的会议,在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医生的电话,我的心情很沮丧。
从吴彦鑫进院的第一周,我每天给她打两个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听。后来护士长打电话找到我,可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吴彦鑫一直住在ICU抢救,她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解决了一切。当护士长匆匆打电话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刚参加完公司的重要会议。
我去医院看望吴彦鑫,我站在ICU的大玻璃外泪流满面,正值花样年华的年纪,那么漂亮,我一直记得她最后对我的那个笑容。
在医院里,我再次见到吴彦鑫的父母。吴妈妈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地哭昏过去了几次,也住进了医院,吴爸爸两鬓的头发都已经灰白了,他眼底全是血丝,有些茫然地看着我:“彦鑫到底怎么了?我苦命的闺女。”
这天下所有的父母,面对女儿的不幸,都会如此地痛不欲生,都会这样一下子全垮下来。只有我奔走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处理医疗费用等各种杂事,还要跟不必要的人打交道。
三年前靳晓臻的父亲知道了靳晓臻的事,可一切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他第一次见我,我没动声色,于是他就悄悄地开始布局。
他授意别人买通了对吴彦鑫痛下毒手的人,还不惜代价授意别人买通了我公司的人把整盘的商业计划偷出来给他,他再高价卖给我的竞争对手,真所谓是步步为营,小心谋划,老谋深算。
我想如果当他的儿子深陷入困境,他也许会改了主意。不过我需要借助外力,才可以不让他们很容易的接近我。
可是我没想到他的儿子会脑溢血发作猝死在警局,幸好我不在当场,何况我的目的已经达到。
有后盾的生活就是好,再者说我做的一切都非常隐秘,我很庆幸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做过些什么,因为我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不过,现在我已经体会到了。我十分清楚地看到他是怎样的对待吴彦鑫,哪怕他知道吴彦鑫是无辜的,却终究有着心魔。
我负着罪,我以为所有人都会像我父亲一样的爱护我,任我肆意的微笑。活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爱我的人都残忍的弃我而去,得不到善报。我终究还是垂下头去细数命运给我的百般刁难,我的目光中有那么多的落寞。我看着窗外,心更是不知道又飘忽到什么地方。
靳晓臻的父亲派人发给我的那些照片,吴彦鑫被他们虐待的体无完肤。我害怕到了极点。吴彦鑫目前昏迷不醒,随时可能死亡,无法录口供。她的律师比我更紧张,见他如此,我连忙疑惑催促地看着他。
吴彦鑫的律师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好觉,当事人躺在病榻上几近生死,所有的问题困扰着我们。
靳晓臻的父亲发动当地的黑势力胁迫我,只要我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从此和吴彦鑫再无半分关系。或者让我抵靳晓臻一命,他们就不再骚扰吴彦鑫的父母。对于抵命这事,这点勇气我还是有的,可我死活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威胁。
不过我想,他们背地里会采取一些暴力措施,明面上他们还是会有所忌惮。不至于这般不识趣,敢当面对我这样说,就不怕惹上官司吗?不过,从他们蓄意企图谋划的时候,他们就没想过要退缩。
签字的时候我顿了一下,望了一眼离我不过咫尺之遥的那个男律师。他似乎很放松地坐在沙发上抽烟,但明显心不在焉,眼睛飘忽不定。
从十七岁到二十三岁,我这一生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和吴彦鑫认识的时候我才十七岁,那时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现在却是略显青涩成熟稳重的大男生,如今岁月几乎在我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除了气质。
我签完自己的名字,推开那份协议,再签另一份。笔画出奇的流畅。就像回到了黑板前,和薛馨颖一起演算着复杂多变的公式。第一次和她提出分手,她抗议,我用最尖酸刻薄的词汇与她大吵,最后她泣不成声,绝望的离我而去。这些年来,我用最渴望的孤独熬成了毒茶,随时准备一饮而尽。
我一直在想,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我会不会还这样做。就在我倍觉煎熬的时候,吴爸爸告诉我另一个坏消息。
吴妈妈去世了。
吴彦鑫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吴爸爸肯定也不会咽下这口气。但是我可以代表吴爸爸来向这群渣渣讨个公道。
我带她去北京做过检查,可能要做一系列整容手术,由于医术上的欠缺,我只好带她去韩国,韩国的整容手术不愧为世界一流水平,术后的状况应该还是很乐观,不过她不肯咽下这口气,我也咽不下。但我是代表她父亲来的,她父亲认为,这一切已经够了,应该结束了。所以他让我来向你求婚,表达歉意,并且转达善意。我和她父亲都希望这件事情尽快终止。“你放心,我一定会要求靳家进行民事赔偿。”
“赔偿,多么可笑的两个字。”她似乎有点不满意。她把这次受伤视作奇耻大辱。
我终于看到吴彦鑫眼神里流露出的那股透着毒液的血泪。我知道她会做什么样的事。寂寞将我骨子里的血都变成了最狠的毒,我不会放过。
我决定见一见靳晓臻的父亲,我已经失了理智,我本来不应该直接出面,可是我已经按捺不住。
我恨这个姓靳的,我希望他最好去死。我发出了最毒的诅咒。
我见到了靳晓臻的父亲,我对他说了半真半假的一番话。我知道我做了些什么,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不能再让吴彦鑫冒任何风险,我也已经没有任何耐心去安慰吴彦鑫。
我知道自己乱了方寸,但总好过,我眼睁睁看着我喜欢的女人被别人丧心病狂的虐待。
虽然我明明知道,我和吴彦鑫的关系慢慢恶化,可我不愿看到她去冒任何的风险。
因为她已经输不起了。
其实她对他而言,只是威胁我的把柄和快意,他想慢慢折磨我,让我受尽一切煎熬和苦痛后,再慢慢把我掌握在他们的手中,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死,我倒觉得是一种解脱。没必要去经受种种煎熬。我觉得快意,多好,死,多好啊。
她不爱我,如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爱我。
我们目前的一举一动都在姓靳的掌握中。我无数次端详着吴彦鑫的照片,我渐渐觉得失落,她还会成为我的女人吗?
也许就是因为这种禁忌,我反而对她更加无法自拔。认识之初,我就是带着一种猎奇与满足的心态,也许她起初,只是纯粹想玩玩我而已。
我不能让任何人拆开我们,哪怕她根本就不爱我。可是我爱她,已经太深,无法自拔。深到我情愿逢场作戏,用一个杂志封面上的女人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深到我无力抗拒,无力挣扎。
在我选择爱她之前,我就已经考虑的非常清楚。可她的坦白令我觉得心寒。
“你不要再回来了,你走吧。”
这些年来,我遇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女孩,为什么我不怕麻烦大胆地肯定她就是和我一起走到尽头的人,原来一切都是枉然。
这一切原来只是我自己痴人说梦。
“呵,呵,陶然,你好样的,六年前我一次次靠近你身边时,怎么不说你爱我,六年前当我向你表达爱慕时,你怎么不说你心有所属?”
吴彦鑫,我的脑海里再度印上这个名字时,第一次感觉到她到底是故意成全,还是有心报复?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她这么有心计呢?
而我却偏偏爱上了这么一个有心计的你,不过正好,一个阴狠无情,一个温柔城府。
我最不适合爱情这场游戏。
我正是那个最可悲,最可笑的人,居然鼓足勇气,押上青春,自以为是的想用一辈子来换得薛馨颖的爱!可这一切恶作剧般上演,难受的哭不出来,痛苦,悔恨,还是不得不放弃这段感情的难受,已经分不清。
“有什么伤心的事?我的肩头留给你擦眼泪!”轻浮的男声,让吴彦鑫的哭泣受到了打扰,她微微扬眉,看见一个斯文但又花心的精致男孩,自信的令人咬牙切齿。
“滚开。”
说完转身便昂然的离去,如傲娇的小公主。我还想去追,可远处传来一道清爽的声音。
“真的越没脸没皮!”
在略微嘈杂的环境中显得如此清晰,哪怕原处有悠扬的夜曲在想,依然掩盖不了这一声揶揄的清冷!
看着吴彦鑫走路的脚步不稳,我紧张的询问。“你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你回去,回去!”彦鑫挥舞着小手,声音沙哑,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的泪水,再也没有给予我关心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