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未来真正的慷慨,就是把一切献给现在。
大多数人下了班逛街、打游戏、喝酒,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休闲活动,而我的下班仿佛是另一个上班的开始。
有人问我,这样做你得到了什么?说实话,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想得太多,归根结底还是贫贱之神站在我这边一直眷恋着我。
我对他无比憎恶,想尽快甩掉他。我除了在网络上结交了一些同样爱读书的朋友,我确实什么也没得到。
写作看似毫无作用。但我并不因此觉得吃亏,文艺青年总痴迷于慰藉内心的不安,我每天从事着稳定平淡的工作,反而写作成了我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光。
以上文字仅作附赠,不计入正文,以下内容才是故事。
依稀记得四年前,我在父辈的调节下顺利出国,他专程赶到上海把我接到北京。出院回到家,躺在床上,心里很难过。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心里没底,悬得我发慌。我发现最近自己一直被一种情绪所笼罩,这种情绪被业界誉为“忧郁”。
出院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我说我要去上班。我爸听说我要出门脸一下子就绿了。我当时觉得挺奇怪的,我想我上个班你干嘛这个样子啊。他说:“老爸一辈子的积蓄还怕养活不了你吗?别添乱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出国留学的手续我都已经办好了,你公司里的事情我会找人解决的。”
“不行,今天我投资的一部新电影马上就要开拍了,而且房地产这个项目上还有很多东西我没有跟下属单位交代,我一定要去。”
我妈说:“你放心,你爸肯定会帮你做好的,你就安心地养伤,放心的睡,天塌了我和你爸帮你顶着。”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知道执拗不过,我暂时先不想了,过段时间再说比较好。
父亲一下子松了口气说:“有我在,其他事你就别插手,我会交代下去的。”
我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干嘛我说去公司他怕成那个样子,难道说他还怕欧阳家族会对我不利吗?
父亲一抬头看见我站在他面前,脸色大变,似乎要发飙:“陶然,你想干嘛,难道说爸爸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爸,你就行行好吧,公司里真的还有好多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呢?我还想去监狱看看林枫,我想见薛馨颖。”
然后我妈吸了口气走到我面前,特镇定地对我说:“然然,听父母的话,现在你们都处在获取知识的最佳阶段,难道你想让人家女方恨你一辈子吗?爸妈都把留学手续办齐全了,就几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如到那时,人家女孩还没有对象,爸妈就让你们在一起,行不行?”
我爸站起来,对我笑了笑,我发现他什么时候笑起来那么好看?以前看到的是他每天忙的要死很少回家,可这次确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公司董事局请他去开会他都吩咐给了秘书。就这段时间我感觉他还是比较顾家,比较慈祥和蔼,很像平凡普通家庭的家长。
父亲看着我说:“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五年了。”
我妈看着我,特挑衅地说:“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和那样的女子在一起,迟早会毁了你。”
我抬眼看到钟表在不停地走,我知道我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我突然觉得很心痛,我想起自己之前没日没夜地忙碌到饿着肚子不吃饭也在工作的时候,我就感到特别怀念,虽然之前的日子比较动荡。
我想起温湘看到我创意的时候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特牛X。可现在,我看到的却是拼命追逐的脚步任人摆布。我的心像被洗衣机搅过千百遍的衣服一样,绞在一起,特别痛。我突然找到了当初我和温湘坐在咖啡馆里给她讲林枫,薛馨颖时的感觉,我有点儿想哭,可是我没有,我忍住了。
我想起我对薛馨颖提出分手时的绝望和林枫入狱时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有了幸福。
当我再次回过头去看我父亲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特忧伤。我突然觉得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大声的哭了起来:“我没有幸福。”可是我记忆里那个脾气很臭的父亲竟然挽起袖子来安慰我,还是那么体贴。而眼前的这一切,整套的房子,整个房间里的装饰品,整个保险柜里的名表字画,顿时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里充满了泪水,难道婚姻非要选择门当户对不可吗?我内心深处的质疑声冲击着我全身的血液,粘稠不流通让我无法直言面对他。
“无论如何,你还是快点回公司吧。因为听上去她的语气还是挺着急的,感觉像是黑客帝国袭击了整栋写字楼,要么是百年不遇的空难。”温湘在电话里挺着急的样子。
再次重新躺在医院的床上,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枕头,以及看着每天穿着白色大褂的医护人员穿梭来去,看着每天乱七八糟的被别人输入一些看似透明而是半透明液体的时候,我的心里就特忧愁。我每天穿着白色病号服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荒诞。护士小姐姐看着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样子,叫住了我:“喂,你体质太差了,要注意身体,我建议你应该做个全身大检查。”
我心想为什么不是大保健。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肮脏,这可能是苦闷过后的忧郁。我组织语言细胞的能力也随着她每个月的大姨妈一起流失掉了。
谁弄成我这个样子都得忧愁,都得郁闷,我左脚打着石膏,右手绑着绷带,在别人的眼里简直就是残废,被扔在床上动都不能动。
我看着小护士:“你要帮我做全身大检查吗。”小护士盯着我满脸通红,羞愤的转身走了。迎面碰到的是碧溪知性的安熙儿,安熙儿来的时候提了两篮水果,我有一点儿尴尬,避免和她对视。她是林枫的女朋友,想必今天来看我也是受他所托。她坐我旁边帮我削苹果,她什么话都没说,她要用她的目光让我内疚。结果我根本就不敢拿正眼看她,她递苹果给我时我感觉到她的两个玻璃球毫无温度,亏得我现在基本上残废了,不然,我真的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在医院里躺了一周几乎没人来看望,章雪晨的老爸和我爸公司的几个同事象征性地看望了我一下。想起以前,我,别说住院了,就是窝家里睡几天那看我的人都跟旅游团似的,而且人来了还得带一大堆东西。没人能理解到我当时的忧愁,这也忒忧愁了点吧。
每当别人问到我怎么弄成这模样的时候,我就特轻松地告诉他们说:“没什么,就是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了,顺便骨折了一下,没事儿,真没事儿您甭操心。一边说我还一边愧疚,要不是林枫护我,替我顶罪伏法,恐怕现在你们会在监狱里排队形呢?开始几次我解释说:“都怪自个不小心,太大意。”
可后来我慢慢掩饰了这一切。我不想让别人回头讽刺我父亲说我现在是个废人。
安熙儿削好了苹果,递给我,我想起薛馨颖在我面前特矫情的样子,我也来劲了,我说你帮我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我不好咬。安熙儿嗯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切小块,然后我说我口渴。安熙儿起来顺溜溜地去给我倒水去了。这让我想起了高中时候她给我打开水的场景,两个水壶在白衣飘雪的清欢王国里拎来拎去,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其实压根儿她就没生我的气。
正吃着苹果,手机响了,我一看是顾维新的电话,我接起来,就听到他在那边说:“哥们儿,最近听说你挺牛B的嘛,现在在哪呢?哥哥带你出去玩会,给你介绍几个特漂亮的外国妞玩玩。”
我吼道:“丢你老母,老子都快成残废了,你小子也不知道过来看看我。我在医院呆着呢,快过来照顾我。”
安熙儿挺疑惑的问:“谁要给你介绍外国妞啊。”
我一听这“外国妞”我就受不了,我说,一神经病。安熙儿听了居然笑了,还笑得特喜庆。
顾维新一听我住院了说,想过来溜达溜达。我告诉了顾维新医院地址和我的病房号,然后把电话挂了。
没多久顾维新就过来了,一看到我手脚又石膏又绷带地就开始乐,他说:“哟,哥哥几天不见就成这样了啊?够新潮的。昨个儿我在舞厅见一外国妞,光着膀子就上来了,我当时觉得她挺前卫的,今天看到你,我觉得你比她牛B多了。”
顾维新站在我床尾,冲我打石膏的脚重重地拍了一巴掌:“怎么弄的啊这?”
我痛得龇牙咧嘴,拿起一个苹果就砸过去,顾维新手一挥就接住了,直接咬了一口。
我再一次把我在上海的传奇给他们陈述了一遍,顾维新听到一半就特激动,感觉我就是活在神话里。他说:“你丫够厉害的呀,竟然能把一个集团太子爷,甚至一个家族搞破产你也算是够牛B啊。你丫可够狠的。你说说人家太子爷一家子容易吗?就这样被你搞得名利全无,一家子不知道得多痛恨你,你他妈活着可真是传奇啊,永垂不朽啊…”
我赶紧制止了顾维新说:“得,你他妈别废话,老子明天出院,你改天到我家,我慢慢讲给你听,顾维新说那好,我正好晚上也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我说:“好好好,生意不能耽误,滚犊子。”
顾维新走之前给我微信转了两万块钱。我猜想这是干吗?他顺便给我回了句:“咱们的关系那么瓷实,实惠,牢固,咱不玩儿那些虚的,你想买什么吃的自个儿买去,或者叫照顾你的这位小妹妹去。最后还补充一句,咱俩的感情就跟人民币一样瓷实!我琢磨着顾维新那句话,暗暗叫绝。
我终于还是按原计划出国,交换留学两年。
警方的调查中止了,案子转为民事纠纷,到了最后,其实是在双方律师的努力下,不了了之。老爹给我找的那个律师真的挺有办法,让我清清白白无罪脱身。在父辈的调节下,欧阳家没有纠缠,就像老爹说过的,他们没有进行经济索赔。只让我写了一份材料,说明事情的经过,证明我和这件案子已经无关,就继续帮我办完交换留学的手续。
章雪晨一直骂我傻,这次她又大骂顾维新傻。她气呼呼地戳着顾维新的脑门:“就你会做人,就你俩感情深,你咋那么讨厌。”
我说:“我就要走了。”
一句话只差把顾维新的眼泪都说下来了,他重重地捶了我一下:“保重啊!”
顾维新俩口子一直陪我到机场,还有我爸妈。行李箱是顾维新安排几个男生帮我拎的,我带的东西很多,因为收拾行李的时候,老妈老是在我面前念叨:“把这个带上,你用惯了,英国没这个牌子卖!把这个也带上,省得到时候你去了英国,人生地不熟的,想买也一时找不着……”
我觉得我都不是去英国了,而像是去非洲。
安熙儿也来机场送我,她一直没有和我单独说话。顾维新朝我直使眼色,我想我和她已经不需要再交谈什么。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快到安检时间,每个人都上前来和我拥抱告别,这样的场合安熙儿变得大方。让我在英国好好学习,争取顺利毕业凯旋归来!
我和他们紧紧拥抱,别离在即,我才知道我有多么舍不得。我一直不想离开这里,到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可是到了今天,我迫不得已。
我想我终归还是要回来的,不管我怎么样念书,不管我读到什么学位,我想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章雪晨上来拥抱我,在我耳畔说:“找个北欧女朋友吧,超漂亮的!”
我想起来和薛馨颖在一起的时光,我提不起兴趣去找什么所谓的北欧女朋友。
命运总是一次次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到了今天,我只能说我会永远等着她。
也许我们是真的没有缘分,可是谁知道呢,也许在命运的下一个拐角,我们还可以再次相逢。
大箱子已经办了托运,我站在安检排队的地方,转过身来,对着大家最后一次挥手。
再见,我所有的回忆,我的爸爸妈妈,同学和朋友以及远方的爱人。
安检的队伍排得很长,因为正是航班起降频繁的时间,而且检查又非常仔细,我想是因为最近这座城市有重要会议的缘故。每当这城市有重要的会议召开,机场的安检就会严格得令人发指。轮到我的时候,我把随身携带的箱子搁到传送带上,然后把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取出来,放进杂物筐里。
我走过安全门,忽然听到透视仪那边的安检人员叫我:“这是你的箱子?麻烦打开一下暗格。”
我稀里糊涂地看着他:“我箱子没暗格。”
“请配合我们的检查。”
这箱子还是温湘买给我的那只,我用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什么暗格。因为小巧,又非常结实,尺寸正好搁在机舱行李架上,所以这次远行我随身带着它。我打开密码锁,然后把整个箱盖都掀起来,朝向他们:“你们自己看,没有暗格。”
安检人员伸手将箱子里的东西拿了一部分出来,手在箱底摸索着,我不知道他按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嗒”一声轻响,有活盖弹起,里面竟然真的有暗格。
安检人员将一只手机拿出来,带着一种职业化的语气:“安检规定所有随身行李中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全都得拿出来单独检查,你怎么还放暗格里?”
我都要傻了,我不知道这箱子有暗格,当然更不知道这暗格里会有手机。安检人员已经把手机从仪器上过了一下,然后还给我,依然是教育的口气:“下次别再这样了。”
我这才认出来,这手机是温湘的。我还曾经偷看过这个手机,而且偷看的结果让我阵脚大乱。相册里有很多我俩单独的照片。也许是她不好意思亲手交给我,选择了把这手机放进了我箱子的暗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