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掠开长剑,收回手中,低头垂首,默然道:“半个时辰之前,我去荷池找些清水,本是盼她渴了,想躲避她一会儿。没想到不过一碗饭的功夫,她人却消失不见了。”
李笑晴闻言一震,心道,“这小妞虽然生性戆直,但也敢于执守,这些年来,她一直陪伴无明左右,想是出了感情。我与她尚来交好,她忽然失踪,绝非寻常之事。”问道:“那匹马、你们的盘缠、干粮,可都还在……?”她说这几句话时有气无力,自是气力消无。
陈风道:“一并消失了,地下也无脚印。我觉得奇怪,便顺路奔来,见你在此,才有了这等念头。若是人为,那么这人武功高强,已出你我二人高处,我只道是个山贼倭寇。”
李笑晴捂着胸口,见那条黑丝又自手臂上升几分,心下不免多了一分警醒,说道:“不可能。他既然能于你不发现、温听寒不发现的情况下掳走她,定有别的意图。如今老娘为你指点一条明路,过不几日,我便就此死去,想在活着时候多做一点好事了。”
陈风哑然惊道:“你丈夫……不,不,你怎么回事?与我说说。”
李笑晴这才将这些日来诸事一带而过,陈风听罢,自行运气,双掌抵在李笑晴背部,说道:“你切勿动心动念,别想着任何人,你的话我会给你丈夫带到,只是……”
李笑晴道:“只是甚么?”
陈风道:“没有。你别说话,将真气压制,我试试你体内是甚么毒。”说罢一股绵软的内力传开,陈风吸一口气,吐纳打坐,忽听不远处传来“姊姊,姊姊”的声音,立刻收回双手,说道:“不好,你中毒太深,要是医治,怕是需要名医来诊断,我这便去找。”
李笑晴道:“你若为我寻来名医,一时半会儿自是治不好的,恐怕得需几年才行。但温听寒呢?她容貌秀丽,被人掳去定会被山贼欺辱,你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
陈风回头,道:“那我该怎么办。”
李笑晴笑着说道:“我已知天命不可违抗,今日其实我死期,你去找来纸笔,我写上教你。”
陈风闻言,见卿落月似乎看见了他,身子一闪,已不见了踪迹。李笑晴一声长笑,提起酒壶,灌进口中,抚摸自己手臂,笑着泪道:“老天不容我李笑晴再作恶啦!”
卿落月下马,将一大片荷叶支在两棵树之间,这时见姊姊已被淋的湿透,不由惊慌失措,她熟知落水剧毒更为不易再治,心下一寒,说道:“姊姊,你怎么样?”
李笑晴说道:“妹子,以后的诸事,我皆会写在纸上,许多事,怕是……说不清了。”她一直强压心气,加上这些年来的修为,这才不易笨笨磕磕的说话,怕妹子笑话。
卿落月拧着李笑晴衣襟水湿之处,但听“滴滴答答”的水声,她拾起拐杖,支起来挡雨。李笑晴唱吟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词曲唱罢,泪已流干,想如不认识卿落月,该有多好。
卿落月见李笑晴唱着李太白的《秋风词》,不由笑道:“姊姊甚么事情写在纸上?”
李笑晴不语,卿落月又言道:“你瞧你,生病了还如此胡闹,现在怎么办呀?”
李笑晴将她身子推开,说道:“你记住,妹子,我心已死了,所有事情都写在纸上。我中了毒,不时便会死去,若现在将你体内断魂散毒逼出,也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善事。”
卿落月不解其中涵意,问道:“啊?姊姊,你可莫要再说,我心里不舒服。”接着,卿落月仰头一叫,人已昏厥而去,等她醒来,睁眼一看,人竟在了另一个地方。
卿落月泪眼朦胧,想着房中一看,已知姊姊遇害,不禁放声悲哭。这时一白影掠过,卿落月瞥头去看,见陈风摘下面罩,失落落的看着自己,忽地坐在床沿,摇了摇头。
“我,我姊姊呢?她人在哪里,你从那里过来?”她一开口已知说错了话,也不再改。
陈风道:“阁主有令,此女不除,早晚成了祸患。想必你也知道了,她一直谦让于你,怕你受她牵连,但她的任务是杀你取到绝仙索……她昨夜将你打昏,为你逼毒疗伤。如今你的毒素已排出大半,想是,想是也快要痊愈了。只是,温听寒失踪了。”
卿落月听罢,双拳紧握,随即道:“我不信你。我姊姊的尸首埋在那里了?我要去见。”
陈风道:“咱们这里是江南北部,你姊姊告之我,她出生太极湖旁,她父母为渔民,她死后也想埋在太极湖旁,我便找来几名江南识名的兄弟伙伴,现在已经上路了。”
卿落月一惊,身子颤抖,不敢相信,说道:“太极湖在武当脚下,离这里尚远,你若用这等手段骗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扶我起来。”
陈风拦住卿落月,道:“你去哪?”
卿落月气若游丝,颤声道:“去找我姊姊。我死也要见她的尸首。”
陈风见她缓缓坐起,一瞬间将她制服住,给她盖上被子,道:“我不会骗你。还有,事情都写在信中了,你若信任我的话,就来看看这封信。”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语霖铃终不断。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