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上了车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提示音才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辉夜。”优子轻声叫他。
“……”
“我心情不太好。”
“我知道。”辉夜这才开口应道。
“我好不容易争取的角色被人抢走了。我真的好不甘心。”
“要我怎么做?”辉夜问道。
优子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不要你做什么。反正我在的演艺公司,你也不便插手。”
“那就别告诉我你心情不好。”辉夜冷淡地说。
优子一怔,失落地说道:“对不起。”
辉夜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很忙。”
“是因为你很忙吗?”优子问道。
“什么意思?”
优子停顿了一下:“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个女孩儿?”
辉夜透过车窗看着远处草坪上代小沫看书的身影说:“和她没关系。”
优子笑了笑:“那打扰你了。可是,我是真的难过,可是只能跟你说。”
“我明白。还有事,先不说了。”辉夜不容优子说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沉郁地靠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头含笑看了眼代小沫白裙飘飘、恬静优雅的身影,便发动了汽车。
手拿着辉夜送来的东西,少主脸上流露出一丝期待的浅笑。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狗尾草,一定会很高兴。
“少主,一会儿还要面见成田董事。”
“先推掉。我们去接狗尾草下班。”少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声音轻快地说。
辉夜紧跟着少主笑着答道:“好的。”
才步入电梯,辉夜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脸色大变地说:“少主!阿南去了老爷子那里!”
“什么?!”
雅慧夫人身穿暗红色的和服,得体的淡妆衬托出她一贯的端庄和蔼。
在龙驭家的那段日子,龙驭先生和雅慧夫人对她比对少主还要亲切关怀。在成人礼那天,雅慧夫人还专门为她准备了一套汉服,龙驭先生作为家长出席,这让南晓终身难忘。
“好久不见,晓晓。”雅慧夫人亲切地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感叹道:“更漂亮了。现在,过得好吗?”
南晓心里感到很温暖,她笑着点点头:“我很好。龙驭先生,没来吗?”
“他在日本有些事需要处理,过段时间会来看你。”
“晓晓。”雅慧夫人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些日子,让你受苦了。现在看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不。一直以来,是我让你们费心了。”南晓歉意地鞠了一躬。
雅慧夫人摇摇头继续说道:“龙驭他,是不是又给你带来很多困扰?”
南晓一愣,这才想到了前些日子的报道。她赶忙解释说:“夫人,前些天那些报道您不要责怪少主。”
雅慧夫人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晓晓。和三年前一样,你和龙驭都有选择的机会。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我只想问你:你考虑清楚了吗?只要你还愿意,你可以回来和龙驭重新开始。”
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令南晓措手不及。她越来越清楚自己对少主的感情,可是死灰复燃的感情是那么脆弱,再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她不是不想回去,是她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能够回到过去。因为,她拯救不了自己……
看到南晓那忧郁的神情,雅慧夫人将茶杯放在她面前轻声说:“龙驭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南晓的手一僵,咬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夫人。其实我现在,在和学长交往。”
雅慧夫人诧异了一下,了然一笑点点头说:“如果是日上,我就真的可以放心了。”她叹了口气:“晓晓,我不想干涉你的感情。但是我清楚:龙驭他本就不是会爱别人的人。”
南晓黯然地低头不语。雅慧夫人心疼地看着她:“晓晓,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
南晓鞠了一躬:“让您费心了。”
见过雅慧夫人后,南晓在佣人的带领下去拜见龙驭次郎。虽然南晓以前没少见这位老董事长,但总是对他有种敬畏。
那是第一次举办赏花大会时,家里来了很多宾客。她端着老爷子心爱的茶具正赶着去茶室时,和突然推门而出的少主撞到了一起,还好她反应敏捷,转了两圈后,好不容易稳住了托盘。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摔碎。”
少主挑了下眉毛说:“是啊!怎么没摔碎呢?”
说完,他突然伸手对着托盘底一弹,托盘飞到空中,南晓眼睁睁地看着洁白如玉的瓷器纷纷摔碎在地上。
老爷子得知茶具被摔后大发雷霆,却把龙驭先生和雅慧夫人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他对佣人的挑选不用心。南晓不惧威吓,耿直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明明是少主故意而为的恶作剧,她不想让先生和夫人受这不白之冤。
谁知道老爷子听后,更加严厉地训斥了南晓一顿。他说,任何人都不准非议龙驭家的少主;说南晓知错不改、无礼犯上……气得老爷子差点把她赶出去。还好,龙驭夫妻俩极力道歉、安慰才使老爷子消了气。
南晓这才领教到,少主的胡搅蛮缠,狂傲霸道,唯我独尊的心性完全是受这位老董事长的娇宠下养成的。
后来,南晓让陈柏叔从家里寄来一套名贵的紫砂茶具送给老爷子表达歉意,使得老爷子转怒为喜。再加上南晓精于中国茶道,更加博得老爷子喜爱。对南晓的率直失礼,也就不再过于严苛追究。
路过茶庭,石桥流水,茅檐衔接,一派淡雅悠然之景。她走过鹅卵石小径,从角落里摘了几支杜若和荼蘼花。
走进茶室,她环顾了一下周围陈设,十分古朴天然。茶室中挂着一幅卷轴,题着“雅”字。只是竹制花瓶中艳丽夺目的红色郁金香有些不适宜。
她静坐等了一会儿,一位女茶师带着老爷子进了茶室中,南晓立刻端正地行了礼。老爷子摆摆手笑了笑,示意她坐下。两人静静地看着茶师擦拭茶具。
茶师动作严谨谦和,流畅自然。看到茶师盛水时,南晓轻声问道:“这水是哪里的?”
老爷子笑着说:“你说过,泡茶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自然是山上的泉水。”
南晓说:“刚刚我步行来山上,看到有人在山坡栈道那里取水,是为您泡茶用的吗?”
茶师应道:“是。”
南晓考虑了一下,忍不住说道:“茶经上有云:其山水,拣乳泉石地慢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久食令人有颈疾。我看那里水势过于湍急,对嗓子不太好,还是另选泉眼附近和缓处取水比较好。”
老爷子笑了:“你这孩子,还是那么细心。”
南晓行了礼,轻轻起身先出去换了水,随后走到茶师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茶具:“我来吧。”
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茶师退下去。
因为南晓家世代经营茶庄,对茶有一定了解。并且老爷子喜欢中国古文化,南晓从小被迫读过几本古典文学的书籍更是投了老爷子所好。所以,每次少主拜访他时,经常会带上南晓。
“丫头,有没有想法回来当我茶师?”
南晓诧异地看着老爷子,随后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煮茶。
她鞠了一躬歉意地说:“董事长抬举了,南晓就不再给您添麻烦了。”
“丫头啊,最近龙驭小子身边是你在照顾吧?”
“是。”南晓老实地答道。
“还是改不了毛躁的毛病!你还是得多提点些。过去你一直做得很好,这让我很放心。”
“是。我明白了。”南晓低下头淡淡地说。
老爷子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在和日上家大少爷交往?”
“是。”
“嗯。”老爷子抿了口茶点点头:“是个靠得住的人。”
南晓从没想过老爷子会问这些私事,满腹狐疑,但还是谨慎回答了一句:“让您费心了。”
窗外一片苍翠,院中的水车哗哗作响,没了言语,茶室显得一片清寂。
“董事长,您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说:“还是丫头你会说话。你看出来啦?”
抬头看着壁龛上方的字笑道:“当然了。这个字运笔遒劲有力又不失从容风雅一定是您才写得出来。”
“对这个雅字,丫头你有何见解?”
南晓心想这茶道终于回归正轨了。因为在茶室向来是不谈金钱、世俗、琐事,只谈论艺术和自然。正巧这时,一阵风吹过,荼蘼花细碎的花瓣飘落在南晓献的茶碗中。
“董事长,您不是喜欢古诗词吗?在二十四诗品中典雅一章有一句,十分应景。”
“说说看。”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老爷子端起茶碗转了三转,轻品了一下。笑容和煦地说:“好意境。”
正在和老爷子谈论古代的雅士之风时,南晓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南晓刚想有谁敢这样放肆无理,茶室的门被突然打开,果然看到的是少主那张难掩焦虑的脸。
“小子!怎么如此莽撞?”老爷子厉呵道。
少主走进茶室,跪坐下来行了礼:“抱歉,叔公。刚刚没看到通传的人,孙儿就擅自进来了。您老怎么这么着急,孙儿不是说过,会带她来看您吗?”
“你有这个本事吗?这丫头刚刚可是毫不留情地拒绝当我的茶师呢!”
南晓抱歉地笑了笑。
少主对此嗤之以鼻:“不就是一个小职员吗?还这么大架子!”
南晓使劲儿瞪了他一眼。
“罢了罢了。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吧!”老爷子抬手示意了一下。
南晓先前茶师急流水泡的茶倒了一杯,不满地放在少主面前。
“丫头,小子是龙驭家主,不能无礼!”老爷子严肃地说。
南晓闷闷不乐地道了歉,又重新换了茶水。
“叔公,刚刚你们在聊什么?”
南晓嘟囔道:“聊什么你也听不懂!”她清楚少主向来对中国文学不屑一顾。
“你感兴趣吗?”老爷子较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啊不,随便问问。”
“你这样仓促赶来,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她的。”少主看了南晓一眼。
南晓诧异地看着少主,老爷子点点头:“去吧!回头有时间再来和老夫聊天。”
南晓点点头,行礼后和少主退出房间。
“老爷子……突然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事。夫人说董事长想喝我沏的茶了。”
“他没说什么吧?”
“没有啊?”南晓感到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没答应去老爷子身边?”
南晓摇摇头:“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不想去。”
少主也点了点头:“我也不希望你答应。”
“为什么?”
“老爷子太挑剔太苛刻,不太好伺候。”
南晓“哦”了一声,转而问道:“你来找我干吗?”
“还记得明天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和一个人有关的日子。”少主淡淡地笑着说。
南晓认真地想了想:“5月4日……工藤新一生日。”
“那是人吗?”
“你说谁不是人?!”
一看南晓急了眼,少主说:“是人是人行了吧!再好好想想。”
南晓狠狠瞪了少主一眼,没好气地说:“想不起来了!”
“你第一次到我家的日子。”
南晓一想,可不是嘛!自从她第一次踏进少主的房间,那水深火热的日子就开始了。
“那又怎么样?”看到少主沉浸在回忆里的微笑的样子,她的心里却突然难过起来。
“我有个好东西……”
“少主,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未等少主说完,南晓突然打断了他。
“说吧。又有什么事和我商量?”他弯起嘴角笑道。
“我想和学长在一起。”
“你说什么?!”少主猛地踩了刹车,吃惊地瞪着她。
“我说,我已经决定和学长交往。并且……”南晓狠下了心说道:“我已经和夫人说清楚了!”
少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你这样对母亲说的?!”
南晓感觉手腕的骨骼几乎要被捏碎了,但她仍是淡然地看着他。她知道,伤害不了别人,他就会伤害自己。
“是。夫人让我重新选择,我选择了不再回去。我也不想回去!”
过了片刻,少主松开了手冷冷地说:“下车。”
她心疼他,却还是伤了他。雅慧夫人,是他不能碰触的心伤。南晓知道,当他不再暴躁、不再发怒时,他心里就是真正的难过。每当他坐在修习剑道的樱花树下,不知想些什么事情时,南晓总是说他那个样子像坐禅。那个时候,她总是躲在格子门后看着他,她就想什么时候他能不再孤身一身?曾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今,是她把他推得远远的。
南晓看看高速路上茫茫夜色,不动声色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刚要下车却被少主一把抓住了手:“狗尾草……”
南晓回过头看他,少主却低着头,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样子却是那么隐忍。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别走……”
南晓迅速扭过脸,但这次她没有回头。她坚决地推开了少主的手下了车。
少主的手一空,他默默地看着空荡的手掌,抬起头看着夜色中那倔强独行的背影,眼神骤然一寒,狠狠地踩下油门。他的车在南晓身旁呼啸而过,直到消失在夜幕中,南晓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