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主闯进屋里时,雅慧夫人正淡然地在插花。
“您对她说了什么?”
雅慧夫人没有抬头,淡然地说:“晓晓,她放不下过去。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母亲,如果我的痛苦能让你更快乐些,那么我无话可说。”
雅慧夫人自顾地插花,没有回答。
少主注视着雅慧夫人许久开口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三年前你会准许我跟她求婚?”
雅慧夫人冷淡地说:“那是你父亲答应的。而且那时,我就料到——你带给那孩子的只有伤害。”
“你曾经忤逆过我一次!你保证过那是最后一次。别再去纠缠晓晓了。”
少主点点头:“对。那是我不顾母亲的反对去找她那次。但是母亲,我还是要找回她,不顾一切代价!这仍是我上次没有完成的事。”
雅慧夫人将剪刀拍在案上,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逆子!”
少主深深地注视着她:“您就那么讨厌我?”
雅慧夫人重新拿起剪刀,冷漠地说:“你想太多了。你是东道集团的继承人,我有抚养监护你的义务,仅此而已。”
少主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他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间。雅慧夫人“咔嚓”一声剪断了花茎,把剪刀扔在茶几上,幽幽地看着未完的瓶花出神。
过了半晌,本田先生从门外进来。雅慧夫人急切地问:“那照片,是她吗?”
本田先生诚实地点了点头。
“老爷知道了吗?”
本田先生低声说:“您要让老爷知道吗?”
雅慧夫人颓然坐下,不再说话。
少主疲惫地靠在廊檐下,看着院中飘散的落叶。他想起了一个幼小的身影,挥舞着拳头向他扑来。那个荡秋千的孩子,是第一个把他打疼的人,可是,那个孩子死了。
是不是所有沾染了他黑色的人都会不幸?或许,母亲说得没错。也是因为他,他的狗尾草差点死掉。如今,她是那么想逃离他,可是他放不开手。
高速路上冷夜沁骨的寒冷,南晓走得脚痛,心更痛。就在她一个人游荡在高速公路上时,接到了sun的电话。她抹了抹眼泪强装自然地接起电话:“学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sun神色有些焦虑,他解释道:“哦……没什么。不知怎么,就是有点担心你。你在哪里?”
公路上呼啸的风刮着,南晓捂住听筒含着泪笑着说:“还能在哪儿?在家呗!”
sun脸色一沉说道:“小南……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
南晓再装不下去,她哭了,哭着说:“对不起……”
sun叹了口气:“是我不该多问。小南,早点回家。”
南晓坚持不告诉sun,是因为她清楚这段路程她要独自走过去。走过这段痛苦,她想就是好好地对过去告别。
当南晓走回到公寓时,已经天大亮。她的脚磨出了血泡,一瘸一拐地走到楼下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sun。
sun一把扶住她,严肃地说:“回家了?”
南晓目光躲闪着说:“嗯。谢谢学长。”
sun冷冷地说:“别再谢我。这是我所能给你的最后一点自由!”
sun将南晓打横抱起来:“我送你上去。”
南晓使劲儿推了推sun,神情黯然:“我自己上去吧。少主看到你,又会不高兴。”
“只到门口。我不进去。”sun面无表情地说。
南晓抱歉地低下了头。
当南晓推开门时,看到少主倒在沙发上,地上散落着几个酒瓶。南晓走到沙发前,心疼地看着他。他还是那样,酒量太浅却不知节制。
听到头顶的脚步声,少主睁开猩红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南晓泪痕未干的脸。他慢慢伸出手指,触碰到南晓的额头轻声说:“去洗洗脸,上班吧!”
南晓疼惜地看着他:“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长不大?”
“我们都还没有长大。不然,就不会紧紧抓住过去的东西作茧自缚。”
“狗尾草,我不会停下。只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少主紧闭上双眼,用拳头敲了敲额头。
南晓用手捂住他的额头:“什么都不要做了。”
少主一把将她的手推开:“现在,让我安静一下。”
又是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曾经,她总能把他从这样的冷傲中拉出来。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对雅慧夫人的承诺,是他们之间永远跨越不过的鸿沟。她了解雅慧夫人的分量。她在他的伤口上狠狠地又扎下了一刀。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爱他的资格,她转身刚要离去。少主却费力地坐起身叫住了她:“狗尾草。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我不要。”南晓没有回头。
“它会让你高兴一点儿的。”少主没有理会,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旧照片。
南晓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照片,她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找回来的?”
少主勉强地笑笑:“真是费了好大功夫!不过,本田先生办事能力一向强。”
原来,这就是南晓丢失的那张唯一的全家福。
南晓捧在手里看着照片,终于忍不住伏在少主腿上大哭了起来:“对不起……”
少主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掌轻轻放在她的头上。他知道,自此以后的路会更难走。但他绝不会放手!
自从陶明律和林嘉禾闹翻,就一直闷在自己在外租的画室里画画,没有再去疗养院,也拒绝见Michael。
其实南晓理解Michael,看来他是知道陶明律的心思的,也在努力尊重她的感情。但是,Michael不知道的是:让陶子离开林嘉禾,那是要命的事。
陶振宁不是看不出来女儿的心思,但他希望让这段关系回归到林嘉禾自以为的那种正常的兄妹关系上,特别是在林嘉禾结婚后。直到Michael出现,他才表明态度,完全扼杀了陶明律要跟去非洲的荒唐想法。
在陶振宁一再勒令下,陶明律最终还是去了疗养院。当林嘉禾和林月婉并肩走出大门时,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陶明律,两人相视一笑。
陶明律慢吞吞地低头走到林嘉禾面前,嘟囔道:“嘉禾哥,对不起了。”
林嘉禾笑了,他拍拍陶明律的肩膀:“小丫头不生气了?今天我生日。一起去吃个饭吧!”
她当然知道他的生日,所以她才来的。
陶明律突然紧张地握住画筒背带,一会儿又失去力气一般松了手。她淡淡地说:“是吗?嘉禾哥。对不起,我连礼物都没准备,吃饭就算了。回头再给你补上一份大礼!”
林嘉禾有些纳闷,刚想开口林月婉却偷偷拽了拽他。
“就你那点打工费,省省吧!等你大了毕业后再说。”他揉揉陶子的头发笑道。
陶明律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酸楚。
小时候,我说我要嫁给你。你说等我长大再说;我要和你一起去欧洲游学,你说等我考上大学再说;我说要送你礼物,你说等我毕业再说……
可是,林嘉禾,在你眼里,我什么时候才算长大?
陶明律紧紧攥住自己的画筒背带,那里面是她的心血,她无疾而终的念。
你是否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我总是喜欢踩着路围,站在石凳上和你聊天?我那么努力追逐你,我们的身高差距越来越小,可是我们眼中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有一种最让人无可奈何的邂逅,并不是遇见你太晚,而是我太晚长大。
陶明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问了无数次:林嘉禾,你为什么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