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像只饕餮,吞没了整座木屋,李裁冰想大叫,却没有人听得见,他被挡在了倒下的悬梁下,“救我,谁来,救救我!先生!先生!”忽然在火光之中,有两个人的身影浮现,一个很像先生的女人一身红衣,在火中格外妖冶,一个通身银白的男人一刀劈到了她的肩上,鲜血狂喷。李裁冰顿时不敢再叫,她哈哈大笑:“高兆年,你杀了我们所有人吧,杀了你的妻子李梦溪!杀了你的儿子李裁冰,现在又来杀我了!你等着吧,等我徒弟替我报仇,你不得好死!贱人!”通身银白的男子大怒,他一巴掌拍到了女人的脸上,“镂玉裁冰扇在哪?你说,你说!”他又语气呼转,捏着女人的肩膀“别这样,红鲤,你只要交出镂玉扇,我保你不死。”李裁冰更害怕了,这是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他要杀我吗?他要杀这个叫红鲤的女人吗?
女人好像犹豫了,她低下头去,忽然视线微微撇到李裁冰所在的位置,他不敢作声,眼泪流下来,心中狂念着,“别看向我,求求你,别,救救我吧,谁来救救我们。”
红鲤不再看着他了,“高兆年,你等着..我拿,我这就拿。”她伸手拨开发髻,慢慢拿出了一柄通体银白透亮的扇子,手紧紧地攥着,李裁冰震惊了,她放弃了我?太傻了,我的父亲拿了扇子也放不了我们啊!李裁冰绝望了,必死无疑,他慢慢闭上眼睛,只听到了这二人又是一番生死搏斗。忽然有人抱起了他,悄悄的溜走了。得救了,他想。
忽然大臂上传来一阵剧痛,有个低沉的女声急促地说道:“起来,现在不走就死了!”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是梦!他大喘着气,像刚离开水面的鱼。视线也逐渐清晰,只见更恐怖的是,葉鹤先生精心地用胭脂涂抹了眼眶周围,描摹成鲤鱼的模样,可怖至极。就像即将死在火中的红鲤。
他喊道:“红鲤,红鲤,别杀我!”葉鹤眼睛大睁,只一手托住他,“你知道我师傅的名字了?你还记得?”李裁冰忽然定了定神,“我不知道,先生,我在梦里梦到的。”葉鹤忽然神色复杂,看起来更是可怕,他不敢抬头再看。
只听葉鹤说道:“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如果你想起来了,就该知道,高兆年杀了我的师傅,他现在就要来杀我们了。”李裁冰小声说道:“先生,如果他是我爹,为什么他要杀我?”葉鹤不做声,低下头去,她不知当年的恩怨怎么能解释清楚。只站起身来,熟练的给每个人点穴,“他们暂时醒不来了,裁冰,我是你什么人,你知道么?”李裁冰说“你是我姊姊,也是我先生。”他只道自己从小和先生一起生活,但从来不知自己父亲是谁,母亲是谁,而葉鹤又为什么要养他。他总问这些问题。葉鹤只说:“我是你姊姊,咱们的爹妈都死了。”葉鹤摇摇头,“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懂么?我要你唤我先生,不仅仅是因为我要教授你作画,更是因为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父亲高兆年是个王爷,他那时风花雪月,意气风发..”
二十年前——
天色渐晚,二人身影拉长走在正热闹的京城小街上。“轩辕师兄,我们这次偷偷出来玩,可别叫师傅抓着了。”骆滨身穿螭纹紫袍,神色俊朗,身边走的正是现在的碧金管阁主,当年烷老子的大徒弟轩辕枫,金丝老仙。他一身素白,袖口和衣边绣着云密纹,手中扇着纸扇,桃花眼细长,一副风流模样,好不得意。和骆滨勾肩搭背,凑过去说“师弟,咱们难得出来一次,无妨,无妨——”语调拉长,十分得意。二人走进了醉湘楼,正是歌舞名妓夜夜笙歌之处。
刚一踏入,便觉和平日里去的小酒楼不同。整座大堂宽敞极了,有足足四层高楼,家具多是红木的,连珠帘都是用涂了颜料的枣核穿起来制成的。大堂正中间是气派的大理石荷花状鱼池,二人走过去瞧,见几位公子和风烟女子在鱼池边谈笑。低头一看,每条的鱼嘴能有碗口那么大。花色鲜艳,有常见的红白鲤,还有寻常人家少见的金银磷锦鲤,乌鲤,甚至还有黄金鲤。水极清澈,伴有四周的假山和植株,妙不可言。而这鱼池好似贯穿了整座屋子,中间是圆形,而两边都被连通,可延伸到客人的桌子旁,而跑堂的和进去消费的客人们则走石桥过来,二人不懂规矩,自是不知不觉走上了石桥赏鱼,被一个十五六岁,桃心脸文雅的姑娘拉住了骆滨的手:“二位公子,您要点什么?”骆滨只觉脸红,自己虽已经三十,但因为专心习武,和师兄又是孤儿,所以不近女色,也不曾娶妻。如今竟有如此可人的小姑娘,不觉心跳加快。而轩辕枫却取笑他羞怯如女子。
轩辕枫又回头看看只听曲喝茶的人都坐在石桥那边,心中也明白了三分,他二人走过了石桥,是非要租个雅间不可的了。于是对小姑娘说:“听说这里最近有个了不得的梦溪姑娘,年纪轻轻弹得一手好古筝,大家都抢着来听曲,可否给我们间客房,请那位姑娘来演奏一曲呢?”
骆滨忙小声说道:“不是说好了只来吃饭么?怎么听上曲了,别了别了,师兄。”那姑娘好像听见了骆滨的低语,连忙放开了骆滨的手,低下头去。“奴婢知道了,今日梦溪姑娘无事,这就去给二位安排雅间。”
轩辕枫只道他扫兴,不管三七二十一,让人带到雅间中等着去了。骆滨自觉不妥,只尴尬的喝茶。轩辕枫则满不在意,“你都多大的人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轩辕枫狠狠奚落他一番,骆滨更是抬不起头来。只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仍是不见那位梦溪姑娘的身影,二人都有些奇怪了。
轩辕枫起身探出头去,拦住了一个小二问道:“小二,我们可是点名梦溪姑娘了的,刚刚一个丫鬟也帮我们问了,说是可以,怎的现在还不见她身影?”小二一开始还恭恭敬敬,听到最后却面露难色:“这为客人,您有所不知啊,刚刚有位小王爷来了,指名偏要梦溪姑娘陪。”轩辕枫皱了皱眉,小二凑近了更是压低了声音:“这位王爷是宏志王爷,他可是当今圣上的宠儿啊,指名道姓要姑娘侍寝,按理姑娘是卖身不卖艺,可现在..”只深深叹一口气,骆滨这时也起身,听到了店小二的话,心里觉得不平,“师兄,既是王爷,我们惹不得啊。”轩辕枫说:“他要调戏梦溪姑娘,可就惹得我们了。”二人心想平日里师傅教诲,修习武功是为了帮助弱小之人,现在既然有人受苦,怎能见死不救?说着逼问小二他们在哪间房中,小二连忙溜走,谁知轩辕枫和骆滨可是习武之人,轩辕枫用轻功追上,一招蛇蟠天真,死死地握住他的手:“别跑,快说,要不还有你好受的。”店小二只好战战兢兢地指向了正前方的那间。轩辕枫一松手,他就跑的没影了。只听里面有少女拒绝的声音,轩辕枫和骆滨更是冲向前去,打算拿下这个贼厮鸟。“匡——”一声,门被浑厚的掌力推开了。只见一个极纤瘦的文雅少女被个蓝袍少年抓住了袖口,动弹不得。那少年眉目清秀,生的可爱,却张口就问:“哪个想死的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