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这一年对小镇姑娘乌画眉来说毕生难忘。不光是因为这一年,她接到了高等学府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可以满怀憧憬地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纸醉金迷的大上海。她和所有被言情小说毒害的姑娘一样,对民国小说里英雄与地痞层出不穷的大上海有无法言说的迷恋,甚至好多次,她都在夜里偷偷幻想,她将来去到那里读书,会不会也遇到眉眼深邃、沉默多金的霸道总裁,一见钟情,从此两情相悦,白首不离。当然,能让她永远记得这一年的真正原因,是她母亲踢倒了了红木桌凳用三尺白绫这种烂俗的方式结束了神秘抑郁的一生。母亲乌玉自杀,只比接到录取通知书晚了八天。她的离开毫不征兆,要不是云姨听到楼上母亲房间里的声响,大概她们要到第二天清晨才能看到死相狰狞的母亲一袭雪缎旗袍吊死在屋里的诡异场面。她没有留下遗书,没有遗言,只是在梳妆台上留了一个存折。
一张五十万的存折,斩断了所有的母女情谊。云姨哭得惊天动地,乌画眉却愣在一边死死盯着母亲的遗容瑟瑟发抖。那个玉一样静默超脱的女人,那么爱惜自己容颜的一个人,竟然潦草地告别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甚至都不知道,乌玉心里对这个世界还是否残留着眷恋。她是因为等待得太久,所以终于心如死灰地放弃了吗?
因为没有亲人在身边,也没有熟识的邻居,云姨帮着乌画眉简单操办了乌玉的后事之后,就拿着乌画眉给她的十万块钱回了老家。她一再嘱咐乌画眉寒暑假一定记得来她家,也一再强调,往后她老家的几间瓦房也是乌画眉的家。乌画眉心里不胜感激,却也知道自己并不会去投奔云姨。房子里出过事儿,自然也没人愿意买了去,索性空着好了。手里的四十万块钱足够她大学毕业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至于往后的人生,只能自求多福。母亲的死,终于让乌画眉变成了蒲公英式的自由人,她可以决定自己在哪里靠岸,亦或者就这样一直飘下去。
校园新鲜人拉着箱子晃悠悠地踏入挂满欢迎新生入校横幅的校园,大大小小的学院咨询处前围满了新生和家长。乌画眉吃力地拉着自己的箱子下了出租车,抬眼看了看某某大家帮学校提笔写下的烫金校名,终于有了同龄人该有的神色,迷茫,憧憬,欣喜,失落,和可有可无的想念。她没有家,还有什么能拿来惦记。
还没有踏进校门,这个拉着硕大行李箱的白裙少女就俘获了所有虎视眈眈守在新生接待处的学长们的小心脏。早有胆大的朝着这个有些漠然的学妹一路小跑凑过去,然而无论他们说什么,这个面容干净的女孩子都只是木着一张脸继续往前走,好像没有人指点她也能顺利找到自己的班级和宿舍一样。甚至有人费了半天口舌之后停在她身后不远处抱怨:“哈,原来是个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