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到中午,天空愈加阴沉,灰蒙蒙的天空就像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透露给人的总是伤心和迷惘。
沈树出了火葬场,叫了辆出租车回家了。
对沈树而言,林小泉的死亡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心理负担,他为了守护自己的生命而失手杀了她,他不害怕、不后悔、不愧疚。可今天他见到了沉浸在失去女儿悲痛中的林小泉父母,他才感受到了生命的沉重感。他无愧于逝去的林小泉,但他有愧于一对平凡的夫妻,有愧于一对慈祥的父母。他杀了一个人,却毁了一个家。
他有愧,却无悔。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他也是那大多数中的一份子,在生死面前,他会选择生,哪怕他的选择会剥夺别人的生命。
只是从杀死林小泉之后到今天遇到她的父母,他几乎从没有对此感到任何不适。他没有贪生怕死的羞愧感,没有杀人之后的恐惧感,没有剥夺生命的负罪感,他满心里只有对自己的担忧和迷惘。在杀死林小泉那天,他甚至曾细细打量了初次见面的张雪的容貌,却不曾对逝去的生命感到丝毫的尊重和惋惜。他觉得自己自私得可怕,冷血得可怕。他越想越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感。
正当沈树思索间,疾驰着的出租车忽然定定地停住了。沈树从车窗向外看了一眼,知道今天的“战时”来了。
沈树看着加速位上面目狰狞着想挣脱安全带束缚的驾驶员,不知道此刻他心里怨恨着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他看着车外三三两两厮打在一起的人们,不知道自己觉醒之前又无意间伤害了多少人;他看着这诡异血腥的一切,不知道这世界是否就本该是这副模样。
沈树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却发现了一个器觉醒者。她是一个身材高挑,削肩细腰的清丽女子。沈树离她有些远,看不大清她的面容,只见到她如瀑一般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飞扬着,飘逸灵动。她手上的本命器是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它通体纯白,纯流线型的构造呈现出完美的比列,银白色的刀刃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就像死亡本身一样迷人。
她拿着这把美丽嗜血的匕首正追杀一个矮胖的男人。那男人大腹便便,怕是在她手下逃不了多远。
沈树回头看了看火葬场上空凝聚不动的青烟,仿佛看到了死者的留恋人间的灵魂。生命凋零,生死伤离别。
中华隐者协会有不少规定,其中一条便是隐者在“战时”不能干涉他人恩怨,但沈树实在不愿坐视一个鲜活生命逝去而不理。他从车窗里钻了出来,冲了过去。
此时,那个女人已经追到了矮胖男人的背后,她手中的匕首滑过一道耀眼的白芒,狠狠地扎在了那男人的后肩上。那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肩上的血汩汩地往外冒。那女人走到近前,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手臂一扬就要再补上一刀。
这时沈树终于冲了过来,顺势一扑,把那女人扑倒在地。沈树怕被那女人手中的匕首伤到,连忙一翻身爬了起来,与那女人拉开了距离。
那女人也爬了起来,只淡淡地看了沈树一眼便不再管他,仍向那倒地不起的男人逼去。她一边逼近,一边喃喃自语:“就你这狗东西也有人救?”
她这自言自语的一句话落在沈树耳中无异于一声惊雷,要知道在‘战时’还会说话的就只有觉醒者了。
沈树连忙出声:“你好,我也是觉醒者。”
沈树一出声,那女人身形立马一顿,转过身打量着沈树:“你也会说话?”
“是,我也是觉醒者。”会里的隐者常常会在“战时”出任务,沈树心里猜测难道那些所谓的任务便是杀人。
“什么觉醒者?”女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听了这句,沈树知道这女人八成是刚刚觉醒,还不曾被隐者协会发现。现在自己发现了她,便是她的接引人了“你我这样的人便是觉醒者,这个以后再谈,你为什么要杀他?”沈树指着那个仍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男人问道。
“我要杀他关你屁事!”
沈树没料到她转眼间就翻脸了,心想莫非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管你和他有什么仇恨,不都不能杀他,或许你还不知道,但‘战时’也有‘战时’的规矩。”
女人听了这话微微色变,但瞥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着向远处爬的男人,咬牙道:“我管你什么规矩,他我是杀定了。你让开,别妨碍我杀人。”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把他杀了,以后会有人找到你头上的?”沈树实在不想她走上不归路。
“我已经杀了一个了,不在乎多杀一个。”女人歇斯底里道,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
沈树没想到她已经是个杀人犯了,心知她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劝服的,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枪,朝天上放了一枪,沉声道:“有我在,这个人你杀不掉。”
沈树枪声一响,四周围原本各自三三两两厮打在一起的人们全都惊恐地看了过来,如野兽般从喉咙发出“呜~呜”的带有威胁警告意味的低鸣。沈树感受到了他们明显的、强大的敌意,他又朝天连放两枪,也冲着他们恶形恶状地怒吼:“来啊,不怕死的就来啊!”似乎是感受到了沈树的强大,他们慢慢地四散退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那女人一个箭步冲向了那在地上挣扎着的男人。还好沈树见机得快,抬手朝她脚下开了一枪。那女人只是顿住了身形,倒是把地上的那男人吓得整个身体缩成一团,连连悲鸣。
“不知道是你人快还是我的枪快。”沈树淡淡地威胁道。
那女人见事不可为,回头恨恨地盯着沈树,充满戒备地慢慢退走。沈树也不阻拦,他就在这里等着,到了“普时”她还是会回到原位。他不理会那女人,收起手枪,向那受伤的男人走去。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边走边对那男人说:“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来给你止血。”那男人咬着牙发出受伤野兽般的低鸣,紧紧地盯着走过来的沈树。沈树尽可能地摆出一个和善的表情,靠到了他的身边,把外套团成一团,按在了他流血不止的伤口上。也许是体会到了沈树的善意,男人渐渐平静了下来。
大概一小时二十四分钟过后,时空切换,“战时”结束,所有人回到了原位。
“师傅,快停车。”回到出租车上的沈树急切地催促着沈树。还好司机师傅技术不错,一个急刹车在路边停住了。沈树扔给司机一张钞票,也不等他找零就急忙打开车门飞奔了出去。
沈树来到“战时”那对男女厮杀的地方,环顾四周,寻找着那个女人的身影。可是人影憧憧,哪还有那个女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