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中昼伏夜出,平安无事地行进了两天。
按着向导老邱的引导,卫衡一行第三天照计划到了离碎叶城最近的一处驿站。
碎叶城算是离东华国最近的绿洲,从碎叶向西,素水河已被沙漠吞入地下,几座本就废弃的城市在沙漠中沉默地伫立着,但碎叶安氏却在这些破败的古城中重新开凿深井,修缮房屋,将通往东边诸国的商路再次连接了起来。
饶是如此,这些驿站比起碎叶主城的繁华,也是十分萧索的,仅有一两户人家住在此间照料,为过往的客商补充清水。来往的商队都会在此休整,也借着那些废弃的断壁残垣来躲避沙漠中酷热的太***据计划,他们会在这里休整一个白天,太阳西下时再次前行。
沙舟在一处石壁后停妥,安雅休息得不错,这会子精神很足。要不是现在身份是病重的安玉郎,安雅实在很想去四处走走,感受一下古城的风貌。染香看安雅眼睛不安份地转来转去,恨不得立刻下车的样子,幽幽叹了口气,劝道:“公子,您身体还未好全,还是在沙舟中静养为好。”
话音未落,沙舟外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请安公子下车一叙。”声音低沉悦耳,语气刻板僵硬,不是卫衡是谁!
安雅顿时慌了,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染香,用手拼命指自己嘴。她虽带着那个面具,但是她声音和安玉郎并不十分像,不宜说话太多,万一被听出来……!染香犹豫了一下,隔着帘子说:“将军见谅,我们公子身子虚弱,现下还未起床呢,可否过会儿再来?”这边安雅连忙蹑手蹑脚展开被子,重新又钻了进去。
卫衡并不买账,坚持道:“那就不必起来,我进去说话。”
……!他难道真的发现什么破绽了?!安雅心里忐忑不安,可是此刻如果不开帘子,那不就是摆明了自己心里有鬼吗?安雅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试试了。
卫衡站在沙舟前,不过片刻,毡布的帘子被一个侍女卷了起来。天已经大亮了,帘子缝隙中钻入的光线映衬得沙舟里面都是一片红色的光晕,看起来十分暧昧。安玉郎侧躺在被子里,半倚着软垫看着卫衡笑道:“不能起身见客真是失礼了,卫兄请进沙舟来吧。”声音低哑,透着慵懒和富家公子的玩世不恭。
卫衡往前走了一步,被扑面而来的甜腻香风熏了一下,下意识脚步缓了一缓。就在这时,锦被中伸出一只白腻的藕节似的女人胳膊,缠绕在了安玉郎的颈子上。随即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公子,奴婢不想藏在被子里嘛,好闷~闷得慌~~”安玉郎轻笑一声,又说:“我的侍女不懂事,让卫兄见笑了。”又捉住环在颈项上的手,调戏一般在那白嫩的手指上轻咬了一口:“别闹。”
卫衡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皱眉移开了目光。床榻边赫然扔着一条男人的亵裤,他再不通人事也霎时间明白为什么安玉郎不肯起身了。真是个孟浪之人!卫衡恨恨地想着,白皙的面皮却不由得红了起来。
“不了,末将来就是来知会一声,我们今日在此休息,酉时日落了再走,请安公子保重身体好好休息吧。”他板着一张脸挥挥手,身后几个亲兵送上食水。染香笑吟吟接过,不待她说声谢,卫衡已经大步走开了,简直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安雅看着那耿直的背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辛亏这货是个纯情少男,稍微吓唬一下就懵了,要不然真不好糊弄过去呢。佩儿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待卫衡回到自己的军帐,随行的将士们已经驻扎完毕,坐在营地中补充食物和饮水了。亲兵给他预留了饼子和酸羊奶,他随意用了些,便歇下了。沙漠的白昼很是难熬,有了帐篷遮阳还不够,必须得在沙子里挖个坑躺在里面,才能靠着深处一点湿凉抵御酷热。卫衡躺在沙坑里,却怎么都睡不安稳。
总觉得哪里不对。从那天看着安玉郎上车,心里就有种不安隐隐萦绕,以至于他今日亲自去沙舟探视。由于当时场面尴尬,他只是扫视了一下,并未发觉什么不妥,这种不安的感觉却越发强烈。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一幕幕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卫衡猛然惊起。他想起来哪里不对了!那双手——那个人的手过于纤细白净,一点也不像个习武之人!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妥的地方!因为这个人虽顶着安玉郎的脸,却根本是其他人!
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这样的花招!所幸发现得早,他们返回碎叶也不过两天的路程,当务之急是先将那个冒牌货抓起来好好审问审问,到底是谁指使他这么做?
事关重大,卫衡并未声张,只身前往“安玉郎”驻扎的地方。硕大的沙舟停靠在一处石壁之后,骆驼们已经饮了水伏在一旁休息,赶骆驼的仆人缩在一边睡得正香,沙舟里静悄悄的。他并未惊动一旁的仆人,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沙舟,跳上门框,闪身钻进了沙舟之中。
沙舟内部很宽阔,三个侍女靠在角落被热得昏昏欲睡,并未察觉有人入侵。只有“安玉郎”还醒着,盘腿坐在卧榻上捧着一个精巧的木迷宫把玩着。她察觉异样,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疏星朗月般的眸子。卫衡像一只猎豹盯着猎物一般,冷冷的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安雅霎时心凉了半截。从卫衡怒意丛生的眼神中,她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她轻叹一口气,把手中的木迷宫放在一边,勉强对他露出个友好的微笑。可惜她笑的太别扭太假,在对方看来简直是可恶的挑衅。卫衡做了个“跟我过来”手势,转身跳下沙舟。
看来对方并不急着揭穿她!安雅心中腾起一丝希望,连忙起身跟着卫衡下沙舟。此时染香已经醒了,担忧地想跟着去,安雅对她摇摇手,表示稍安勿躁。营地一片安静,除了当值守卫的将士们,其他都在营帐中休息,安雅跟在卫衡身后,来到他的军帐之中。她矮身钻入军帐,还未站直,一把锋利的剑已横在她的脖子上。
“你到底是谁,谁指使假扮安玉郎?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给你机会说,有半句不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