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琳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安雅不由得暗笑。她不欲与这两人有什么瓜葛,连眼角都不瞟安琳一眼,只对卫衡行了个礼,就想带着侍女走开。
“慢着!”卫衡见安雅要走,下意识喊了一声。安雅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他。他一只胳膊还被安琳抱在怀中,想抽出来又不敢太用劲怕伤了安琳,白皙英俊的脸都急红了,看着安雅的眼神中还有点求救的意思。安琳此时也不看卫衡了,只瞪圆了一双漂亮的杏眼充满戒备地盯着安雅,抱着卫衡的胳膊又多加了几分劲。
看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安雅在心里默默总结。念在卫衡救了她一命,她是愿意帮他解围的。只是看他那个慌张劲,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卫将军有何指教?”她做出恍然不知的样子,问道。
“我……”有个鬼的指教,我只想让你帮我解脱困境啊!卫衡在心中呐喊。可惜他实在不擅长找借口什么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这边安琳有点急了,晃着卫衡的胳膊撒娇道:“卫衡哥哥,人家真的想学骑马嘛,带我去好不好?求你了……”
卫衡被她嗲得脑门汗都出来了,只好又求救般地看向安雅。
“对了,之前我那块手帕,有没有洗好了?”安雅似乎刚刚想起这茬,微皱着眉毛问兰儿。兰儿回忆了一下,回禀道:“已经洗好浆好了。”
“嗯,那就好。这块手帕是卫将军借我的,应当还给将军。”她柔柔地笑道,“不如将军跟现在去我院里取回帕子。”
“那就麻烦小姐带路了。”卫衡可算是找到借口摆脱安琳,忙抽回胳膊就想跟着安雅走人。安琳不依,拉着卫衡的衣袖不肯放,委屈道:“卫衡哥哥我也去……”
她长得颇为娇憨喜人,委屈得小脸一皱,更是惹人怜爱。只可惜卫衡久在军中,对男女之事一点也不开窍,只觉得烦不胜烦。
安雅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挥开了安琳的手,假笑道:“琳儿不是要去骑马吗?就叫卫将军的部下陪你去吧,两个都陪着去,教得更仔细些!”又对佩儿说:“你也跟着二小姐一起去,照顾着,别让二小姐摔了。”
“安雅你别太过分……”安琳气不过,还想说什么,佩儿已经抢先一步拦在安雅和安琳中间,恳切地说:“二小姐,咱们还是早点出发去马场吧……”她摆脱不了佩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卫衡跟着安雅离去,气得眼泪直掉。
“二小姐,咱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偏偏佩儿还要刺激她,卫衡那两个部下也一筹莫展,将军二话没说跟着安大小姐走掉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去什么去!回南苑!”安琳气哼哼的,看着跟着自己的两个侍女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更烦,劈手扇了她们两个耳光:“你们都是死的吗?安雅那么猖狂也不晓得出来帮我!”她又狠狠剜了佩儿一眼,咬牙切齿的说:“死丫头,你给我等着瞧!”
骄阳似火。胡杨树在微风中沙沙响着,树叶间漏下的光斑也随之抖动着。安雅带着侍女走在前面,发辫在身后荡起俏皮的弧线,发梢缀着的银铃发出细微好听的声音。卫衡沉默地跟在安雅身后,看着斑驳的树影落在安雅肩背上,又被她甩在身后。
“卫将军,我们到了。”
不多时,他们已经走到西苑紧闭的门前。安雅回过身,对卫衡笑着福一福身子,柔声道:“男女有别,只好烦请将军在这里等候片刻。”卫衡点点头,也拱手作揖:“方才多谢安小姐为我解围。”安雅秀丽的眉眼弯弯,却没有说什么,径自带着侍女进屋去了。
卫衡在门前站着,西苑的胡杨树长得好,郁郁葱葱的枝叶从矮矮的院墙中伸展出来,衬托得天空极蓝极高。他一身黑色束腰长袍,端立在树影之下等候着。不多时,暗红的院门打开,出来的是安雅的侍女兰儿。她手中托着一个红木托盘,对卫衡行下礼去:“劳烦将军久侯了,天气炎热,小姐为将军准备了凉茶。”
托盘上,卫衡那块帕子被浆洗得平整,叠放得整整齐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西域琉璃杯,里面装着澄澈的茶汤,杯子外壁已经凝结了一片细密的水珠,想来是放了冰窖里起出来的冰块。
“多谢了。”
卫衡将帕子收回怀中,取了冰水一饮而尽。这样酷热的天气里,这一线冰凉由喉至腹,让他整个人都通泰了。
兰儿直起腰,琉璃空杯被放在红木托盘上,卫衡已走远了,长袍的袖子扬起,背影刚直如胡杨树。
“卫将军走了?”兰儿进屋,见自家小姐闲闲躺在廊下的长躺椅上,眯着眼看天空,手中的团扇一摇一摇的,颇为闲适。
“走了啊。毕竟是帝都来的贵客,小姐为何待卫将军如此冷淡?”兰儿接过安雅手中的扇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给她扇着风。
安雅已换了日常的轻薄襦裙,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的辫稍。兰儿说的没错,毕竟是帝都来客,而且救了自己一命,将来或许会有求着他的时候,理应客气殷勤的对他。可是一想起他一脸嫌弃地把帕子扔给她,一想起安琳对卫衡殷勤的样子,她心里就隐隐烦躁起来,不屑道:“对他殷勤的人多了去了,用不着我们去凑热闹。”
此后几日,一切风平浪静。
接连几日,安雅准时出门逛集市,每次都带一些母亲留下的珍宝首饰去长丰银号找大查柜。大查柜欣赏安雅,把她当做半个忘年交,一老一少喝着茶,讲着珍宝的来历,价值,也讲一些大查柜年轻时的趣闻逸事,开心的很。母亲的那些珍宝来自各个国家,其中不乏各国宫廷中流出来的珍玩,虽然珍贵,但没有一样抵得这块和玉玺同一石料的虫香玉佩了。
长丰银号可以存取物品,是因为银号有自己的镖局。客人将一些珍贵的货物存在银号中,需要用时也可从另一个地方取出,需要支付保管的费用和镖局的路费,风险却是小的多了,即使有个万一镖被劫,长丰银号财大气粗,都会照原价赔给客人。急需用钱的时候也可以直接将货物卖给银号,长丰向来信誉极佳,给货物的估价也公道,虽比不上拿到市场去卖,本钱的八成还是能拿到的,不算亏得特别多。
安雅那五匣子宝贝,她全部存到了长丰银号。
大查柜亲自一样一样检视宝贝,成色,出产国,年份,估价写得清清楚楚,单据开了厚厚一叠。安雅用一支东华国宫中流出的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凤钗抵了十年的保管费用,银号还有各种补偿赔付的条款需要过目签字,倒是十分正规。只是安雅用不惯毛笔,几个字写出来大查柜和旁边伺候的伙计简直不忍看,拿了朱砂叫她盖指印了事。
最后总的存单上标明了安雅这些宝贝的总价值:合黄金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安雅皱着眉翻来覆去的看着这张存单。
“一两黄金换十两白银,一两白银换十贯钱,你自己算算!”三十万两黄金就相当于三千万贯钱!伙计笑眯眯的:“我们碎叶城一年的税收不过五万两黄金,恭喜大小姐,您富可敌国了唷。”
虽然伙计这么说,她其实对自己有多富有还是没什么概念,只是甩着手里这沓单子,皱眉道:“那我要是把单子弄丢了,是不是谁都可以来取走我的东西?”
“光凭单子是取不走的,取东西的时候,单据,信物,暗号缺一不可。”伙计理所当然地说。安雅心道这银号也忒先进了,跟现代银行都差不多,又对长丰多了几分信任。她选了那块独一无二的萧氏玉佩做信物,暗号么,她嘻嘻一笑,挥毫写下:“你是我的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就不信有人猜得出!
大查柜看着纸上鬼画符一样的字,哭笑不得,这位大小姐想出来的暗号实在古怪得很。
五匣珍宝变成安雅手头厚厚的一沓单据,她收在怀里,回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把这东西收起来,丢了可不得了。
毕竟巨款在怀,她走在大街上格外心神不宁,左顾右盼。一个不留神,脑袋结结实实撞在了前面行人的肩膀上。
她“哎哟”一声,捂着还未痊愈的额头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清浅的桃花眼,褐色的眸子满含笑意地看着她。
对方略显苍白却俊逸非凡的脸,乌黑卷曲的长发用白银丝带挽着,一身华贵的镶貂毛锦袍,后面的侍从牵着一匹枣红色白额头的骏马。这人正是安府大公子——安玉郎。
“大哥。”她捂着额头退了一步,屈膝行了一礼,眼中却满是戒备。
“这几日在家里都没见着妹妹的面,倒是在街上遇到了。真有趣。”安玉郎不以为意,还是挂着一丝闲散的笑意,上下打量着安雅。安雅心道你这么宅从来不出门,没见到我怪我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也不好意思先走,只好陪着笑脸,等着安玉郎先走人。
安玉郎却不急着走。他左手修长手指握着一沓单据,右手轻轻弹了弹,轻笑道:“三十万两黄金……妹妹真是富有之人啊。”安雅大惊失色,一摸怀中,已经空空如也。安玉郎在刚刚撞上她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沓单据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