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忠源的帽子是绿的吧,都中毒失去生育能力了还能整出洪旗山这么个大儿子?”熊晓西边帮着收拾东西边见缝插针地问夏夏。
“预知后事如何,静听明天分解。”夏夏笑眯眯,咬文嚼字地说。
眼瞅着就快5点,办公室里人声寂静,晓西和夏夏匆匆走出办公室。刚在商务中心的楼下互相告别,熊晓西习惯性地打开提包找耳机,突然愣住了:糟糕,钥匙包怎么不在里面?赶快摸索身上的口袋,也没有,哦,对了,中午的时候找东西放办公桌上了,刚才太着急下班,没注意到。唯一一把家门钥匙就在那个不起眼的钥匙包里,土豆还在家等着呢!一看手机,4点59分,根本来不及思想斗争,掉头就往商务中心里冲。
电梯缓慢地向32楼进发。印象中穆先生好像还没走,晓西不住地祈祷:千万别锁门,千万要赶上!要不只能找开锁的了,那以后可能还得换锁,真麻烦!自己也是,怎么不放把钥匙在家门口的地垫底下,放一把在纪云或者玛赛那里也好。转而又想:纪云毕竟是男的,不太合适,玛赛自从进了纪霄汉的破公司,就四处忙,也指不上。想到这里,不禁感叹:纪云、玛赛和自己真的是‘有人生没人养’的倒霉蛋。纪云父母长期在外工作,把他托付给表叔,基本属于‘若不是邻居提醒,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的程度;玛赛父母更绝,他们曾是大学里的物理系教授,自从青年时在塞纳河畔偶遇便一直爱得痴缠,仿佛离开彼此一分钟都感到痛苦难耐,每天不吻别不出门的,学物理的能如此感性也算天方夜谭了。现在已经提前退休,开始周游各地享受两人世界。据说以后将在某个素有“中国威尼斯”之称的南方小镇定居;自己爸妈更是常常说走就走,缺乏基本的责任感,难为他们每次不告而别前,还知道把土豆放到托养中心去。唉,不说老妈那边,就光老熊家明明有一大家子人,可偏偏都不住在这个城市。晓西此刻觉得前不见故人,后不见来者,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形单影只的悲凉。正低头想着,电梯已经升到32层,电梯门静静地打开,往常明亮的电梯间漆黑一片,晓西一抬头,电梯口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伸出一只手挡住电梯门,一对晶亮的大眼反射电梯中透出的灯光,恶狠狠地盯着她。
熊晓西心里缺氧似的紧缩,连叫都忘了,定了好一会儿神,才看清对方的面目。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妇女,脸型瘦消,眼锋冷酷,带着无框眼镜,略带厌弃的口气问熊晓西“你是玎珰工作室的新员工吗?”
“啊,是的,我是熊晓西。您是?”晓西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惊吓有点嘶哑,不过看到对方也跟自己一样是个大活人,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往下走了几寸。
“我是穆太太,员工5点前必须离开玎珰办公室没人告诉你吗?”虽然面无表情,但语气里明显透出丝丝不满,整个身体挡在电梯口,一点没有让晓西下来的意思。
“您好,穆太太”晓西赶快打招呼,心说久闻其名,如雷贯耳啊,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Z”级人士,“不好意思,知道,知道,可我把钥匙落办公室里了!家里就一把……”
不等晓西把话说完,穆太太不耐烦地打断她说:“落在哪里了?”
“好像是在我办公桌上,就是数据科一进门那个办公桌。”晓西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说错什么话。
穆太太一扬手,掌中出现一个钥匙包。“这是你的吗?”
“对,多谢,多谢。”晓西赶快接了过来。
“一定要注意,请不要5点以后返回办公室,安保系统已经启动。每个员工都要谨记!”说完,探身进来按亮“1”层的楼层健,随后便抽身出去,电梯门再次静静地关闭,连说“再见”的时间都没留下。电梯随即向下运行而去,好一会儿,晓西才发现自己两个手心都出汗了。
“这穆太太也太恐怖了,长相尖刻,语言冷酷,雷厉风行到让人生畏。太倒霉了,第一次见这位终极boss,竟然是在这种情况。真是乐极生悲,白天刚逍遥自在地听了一整天的评书,如今一下子从天堂到地狱,不知道明天会不会通知不用来上班了啊。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请开锁公司呢……”晓西唉声叹气地往家走,越想越郁闷,真无妄之灾啊!莫名其妙地摊上‘一个钥匙包引发的血案’。到家打理完土豆的吃喝拉撒,许是精神受损太严重,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早早地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熊晓西一进办公室就感到气氛不对:居天娜没在一边儿喝豆浆,一边网上购物,而是正襟危坐地录入数据;夏夏快速地敲击着电脑键盘,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企划文案;游无涯一脸的严肃,拿着2份不知道什么的文件在涂涂改改;孟非凡和孟婆娑这“二孟”都不在,一位是在休假,另一位八成是出差了;吴丽丽和JUICY倒是都在,玎珰办公室左右两扇大门洞开,两位笔直地站在各自的玻璃前台后面,吴丽丽露出洁白好看的八颗牙,JUICY竟然也笑得灰常灿烂。平时,数据科办公室的门都是打开的,除了里面的五、六套办公桌和电脑,外间还有十来台电脑和办公桌椅供员工自由使用。熊晓西和两位前台的办公桌固定,剩下的几位都是根据心情每天找不同的办公桌。今天却都在距离穆先生办公室最近的那排办公桌落座。
看见熊晓西走进来,居云娜抬头匆匆瞟她一眼,用左手涂着艳红指甲油的食指点点穆先生的办公室,用口型无声地说出几个字:“穆太太来了!”然后又赶快埋头录数据去了。
晓西也不傻,她刚才就看到吴丽丽也在进门处给她使眼色,早就猜到八九不离十了,现在得到确认,心还是没忍住咯噔一下。快步默默走到自己办公桌前,看夏夏一副忙碌忘我的样子,知道今天没有故事会时段了,连忙找出上周五游无涯布置给她的那份数据单。那摞数据单看着厚,里面内容却不多,当时游无涯说两周之内完成就可以,晓西工作热情高涨,光一个周五就已经录入了三分之二,昨天夏夏拉着自己讲故事,就放一边了,如今正好继续。
整个玎珰工作室里安静极了,穆先生的办公室里隐隐传出穆太太时高时低的声音,“你怎么把他招进来了?”这句非常清楚地传进大家的耳朵里,穆先生似乎解释了半天,只可惜除了嗡嗡声听不清到底说什么。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熊晓西一心认定穆太太说的那个‘她’就是自己,心里忐忑地直发毛。
游无涯恰在此时走进数据科办公室里找东西,偷偷靠过来小声问:“你怎么把那位得罪了?”说着向穆先生的办公室方向努努嘴。
“果然是在说我!”自己的猜想被间接验证本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晓西一点没有欢喜的冲动,苦着脸小声回答道:“昨天忘了钥匙回来取,估计是超过5点了,电梯口遇到穆太太,魂都吓掉了半条!”
“啊,5点以后不能回来的!她都说你什么?”游无涯立刻来了兴趣,一边假装找文件一边悄悄地问,脸上憋着不易察觉的坏笑。
“倒是没说什么别的,就是要求下次注意!”晓西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小心肝又是一颤。
“还好啦,你那是赶上她心情好的时候。知足吧!要是赶上她心情差,就知道厉害了!”游无涯做出一副好怕怕的样子。
“不会被开除吧。”晓西说出自己的担心。
“不会,顶多一会儿再批评几句,放心,玎珰工作室从没开除过人!”游无涯说得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拿了几页纸心满意足的走出去。
晓西觉得这个定心丸吃得好实在。只可惜自己还没探听出这位游总监的级别,平时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级别只怕高不到哪去,会不会人轻言微,说话不作数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晓西这才想到今天怎么没提供早餐啊?难道是吴丽丽和JUICY两个太严阵以待给紧张忘了?
正寻思着,穆先生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打开,穆太太和穆先生双双走出来,穆太太依旧一脸的冰霜,晓西以前总觉得JUICY对人冷冰冰,现在跟穆太太一比,JUICY简直比三保暖内衣还热乎。穆先生脸色有些苍白,没了往日的神采,小声对大家说:“都过来开个短会。”
所有员工都匆匆聚拢过来,听老板训话,气氛压抑到不行。
“我要再次重申玎珰工作室的出勤纪律”说话的是穆太太“下班后尽快离开,不要在5点后再返回。安保系统一旦启动,容易发生误判,造成意想不到的损失。所以请各位员工务必要支持。”说这段话的时候,穆太太先是挨个扫视面前的每个人,眼光最终落在熊晓西的脸上。
“熊晓西”听到对方喊自己名字,晓西一个激灵。
“我刚才看了你的简历和身份证件,你还不到21岁?”穆太太问。
“是,我小学期间跳过2次级,所以16岁上的大学。”晓西奇怪为什么当着众人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又不好拒绝回答。
“你胳膊上怎么有道疤?”穆太太眼光锐利地盯着晓西左臂看。刚才饿的有点胃疼,晓西随手把左边衣袖挽起来,按摩那个伤疤旁边的穴位,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身体有任何不舒服,只要揉揉那个地方就能好不少。
“是,我小时候一次事故留下的。”晓西虽然并不介意自己的胳膊破过相,但毕竟当着这么多同事,自己好歹也是个女的,到底有些伤自尊,语气里带出点恼羞成怒。
“那好,”穆太太没再多问,也没说为什么问这么两个问题,硬生生地看向众人继续说:我未来几周都不能过这边来,请大家自觉听从穆先生的领导。”说完看了眼身后,穆先生忙走上前,恭顺地递上一个精致奢华的手包,穆太太拿过手包,再次看看众人,也不说再见,直接就往办公室外走,两个前台忙鞍前马后地送出去,大家都长长地嘘了口气。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JUICY从外面走进来,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快,把早餐分分吧,都快饿死了。”游无涯第一个喊。
“都饿过劲儿了,老板,中午得加餐啊!”居云娜看着穆先生说。
“好,你们商量,定了我好电话订。”穆先生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明显来了精神。
办公室里几个人闹闹哄哄地讨论着中午的加餐,穆先生走到熊晓西面前说:“过来下,跟你说件事。”
熊晓西边整理衣袖边随穆先生走进他的办公室,觉得有种罪犯过堂似的恐惧和踌躇。
“你昨天5点后又返回来了?”穆先生看晓西坐定,直奔主题。
“是。”晓西心说:昨天点的炮竹,终于要响了。于是又将自己如何发现钥匙包落在办公室,如何电梯遇到穆太太,如何拿了钥匙包走人,通通复述一遍。
“当时32层的楼层健能按亮吗?”穆先生的关注点比较独特。
“能啊。”晓西的记忆力有时还是很好的。
“那就奇怪了,按说5点后安保系统启动,电梯里32层就不能按亮了,也运行不上来。等我得跟安保公司反应下这个问题。”穆先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突然说:“吓到你了吧。”
“什么吓到我了?”晓西一时没有跟上老板跳跃的思维。
“昨天,还有刚才,穆太太。”穆先生很有爱滴提供了几个关键字。
“是。”晓西倒是不想隐瞒什么。
“她性格确实比较强势,希望你理解,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你三个月的实习期减至一个月,很快就可以成为玎珰工作室的正式员工了,这么处理如何?”
“啊,我没意见。”这是打个巴掌喂颗枣啊,可晓西觉得这也太不严肃了,难道夫妻店都是这么跟闹着玩似的吗?
“那好,你先出去吧,好好想想中午加餐吃什么的问题。”穆先生脸上又出现了久违的光彩。
整个上午,大家都处在罪犯蒙释般的兴奋中,浮躁着没心情工作,激烈讨论的结果是订披萨、炸鸡、烤肉串还有鲜榨果蔬汁作为加餐,穆先生光打电话就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午饭时段欢声笑语,吃到下午2点才开工,夏夏又过来拉着晓西往小会议室里钻。
“你小学跳过两次级啊?厉害!”夏夏抱着杯新沏的普洱茶,问晓西。
“这可是我的痛处,越长大成绩越差,大学都是摸爬滚才毕业的。如果有人出钱,我愿意代言‘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晓西中午吃了不少‘酒香翅根’,不仅非常撑,还有点醉醺醺的。酒壮怂人胆,直接问道“穆太太和穆先生是夫妻吗?”
“算是吧,这个比较复杂。”夏夏一脸的神秘。
晓西心想:估计公司是穆太太的,穆先生裙带上位,这软饭吃得好憋屈啊。自己以后得注意点,别太口无遮拦。
“那个5点后就启动的保安系统到底是什么啊?”晓西觉得好奇。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好像之前玎珰工作室发生过事故,后来就启用这个系统了。”夏夏努力回忆了回忆,转而笑笑:“呵呵,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继续讲故事吧,对了,上次说到哪了?吃的太饱,脑子都慢了。”夏夏抿了口茶,抱歉地摸摸头发。
“好像是济世名士告诉洪忠源他中了丧失生育能力的毒,嘻嘻……”晓西一醉就爱傻笑,现在有点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对了,就是那里,”夏夏调整下椅子让自己坐的舒服点,继续说道:“我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