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方气急败坏地敲着邵筠的房门。
“怎么了?谁惹苏兄生气了。哟,这脸都花了。”邵筠调笑着让开身,请苏佑方进屋。
苏佑方捂着脸在房间里一边翻翻找找,一边抱怨着:“我要宰了那只猫啊!”
“又怎么了?”
“那只疯猫真是受够了。我今天要去拜访陈老先生……你知道吧,陈老先生就是我爹的恩师,我爷的至交。”
“嗯。我知道。”邵筠跟在苏佑方后面,见他要开衣柜忙挡在衣柜前,换来苏佑方恍然大悟,明了一笑后继续翻找。
“我不是想去拜访他,想请他帮我给南区的书院说个话,找个事做做。我还特意备了老先生最爱的君山银针。你猜我出门怎么着了?”苏佑方激动一转身,迎面撞上邵筠,“你跟着我作何?”
“我就看看你想找什么。”
苏佑方冲邵筠上下一打量,伸手讨要:“你的佩刀呢?借我使使。”
“卖了,留着没用。”
苏佑方着急道:“你卖了佩刀,你要用什么生活。”
邵筠笑道:“我能做的事多了去,只看我想不想做。你一弱书生要刀做什么?”
“我要宰了那只猫啊!你知道它做了什么!”
“我就看见你脸上的爪印了。”
两天前,苏佑方好不容易从茶庄买到这一小包的君山银针,回来时碰到怜影在街边看幻术表演,小咪趴在她肩上,对身边人格外警惕,尤其是发现他也在,朝他露出尖牙。苏佑方不知道哪里得罪这只猫了,回回见都要被露牙威吓。
流浪方士面前摆着一口满水的大缸,他拿着一根木棍在缸里搅和了三圈,接着由轻到急地敲击缸口,嘴里喊着鱼儿来,鱼儿来,鱼儿水中来,一跃跃上天。不一会儿水面翻腾起来,一条大红鲤鱼跃出缸面,众人看得连连称奇,待敲击声停,再看缸里只有清水。
苏佑方最厌方士,家道中落正是因为父亲受妖道蛊惑,成日妄想得道成仙。他上前一语道破其中奥妙,他说缸分两层,先前用木棍搅和时打碎底层,鱼就藏在下层中。有人说不可能就上去察看,没想到缸底真有薄薄的碎片,但唯独不见那条大鲤鱼的影子,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苏佑方也不知道原因,他被人追问,解释不出就在那指着流浪方士一顿批判,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以鬼神之事做诓人钱财,又列举自家败落原由,听得他人只当他疯子,也没留下小钱就散了。
那流浪方士就在一旁笑着,怜影赶紧上前给了那方士一两银子,流浪方士接过放声大笑,问怜影他的幻术值一两吗,怜影答曰:“我家小咪看到大鱼眼睛都直了,当然值。”
流浪方士拍了拍苏佑方肩膀,笑道:“小老儿只是混口饭吃,小兄弟不用这般咄咄逼人,只要看个痛快就好。”
苏佑方回来后,小咪这两天也不知发来什么疯,不是冲进苏宅的书房抓挠家具,就是咬坏苏宅的花草,晚上还专门蹲在苏佑方的房门外叫唤。
今天早上苏佑方刚一出门路过怜影住宅,小咪满身污泥的冲了出来,苏佑方闪躲不及脚下不稳摔了一跤,茶叶散了一地,小咪来回跑跳打滚,弄得茶叶一塌糊涂。
苏佑方找怜影理论,没想到换来小咪一通乱抓。
“那只瞎猫疯了!”苏佑方一激动,扯到脸上伤口,嘶的一声倒吸气。
邵筠听了大笑,劝他想开点,不要和一只猫斗气:“我这里有盒药膏,治外伤很好,我给你涂上,免得将来破了相。”
苏佑方摆手道:“算了,算了,堂堂君子不屑与一只畜生怄气。”
晚上时,邵筠前去拜访怜影。
邵筠瞧了眼小咪,正瘫睡在床上。
怜影单指勾着葫芦从厨房走出来,那葫芦面上附着层层莹光:“那个臭腐儒不识好歹。你要想帮他教训我,就先看看这葫芦里是什么。”
怜影把葫芦丢了过去,解了附着的萤光,一把灵气十足的宝剑出现在怜影手中。剑体轻韧,寒气逼人,传闻是从万年火洞中的冰池底炼制而成的。此剑若离手便顷刻消散,只留下点点萤光让人寻到踪迹,宛如美玉碎作玉屑。
邵筠不禁脱口而出:“碎玉冰清,华胥[华胥国,传说中虚拟的理想国度,最早见于《列子·黄帝》。相传华胥氏作为华胥国的首领,“其治国有方,民无嗜欲,自然而已,是为盛世乐土“。人文始祖轩辕黄帝为追求治世强国,梦寐以求地希望能够复兴华胥国的辉煌,于是有了“黄帝梦游华胥之国,而后天下大治“的典故。本人文中的华胥,指的是山海界的地名。华胥散仙,指华胥这片乐土中的一名得道高人。]散仙的至宝,你哪来的?”
怜影哎呀一声,赞道:“你真有眼光,这也认得。告诉你,这是那老头赠我的。不过你身为人间妖精,怎么知道山海界华胥的散仙有这样一个宝物?”
邵筠注视着宝剑,下意识手捂胸口,见怜影投来探究的眼神,装作无事打开葫芦:“里面是什么?蛊毒?”
黏稠发臭的黑水顺着葫芦口涌出,缠上邵筠手臂,传来阵阵刺痛:“原来是水蛊。都化成脓水了,还真是顽强。”邵筠取烛火点在黑水上,黑水被逼退回葫芦里。
怜影说道:“前两天他在路上坏了一个方士的幻术,当时他是被拍了肩膀的,应该是那时候中的毒。要不是今早小咪异样,我都不知道这两天小咪折腾他是为了捉蛊解毒。要我说,臭腐儒他就是活该,谁让他招惹人家,就是可怜我家小咪了。”
“那个方士模样如何?”
“花白老人,比我矮约一个头,身形枯瘦。哦对了,他有个乾坤指环,就挂在胸前。”
邵筠明了了,再次打开葫芦,以烛火烧灼,逼迫水蛊返回主人身边。怜影也想去,可怜小咪病卧在床,身边离不开人。
不料水蛊似有意往火中攀爬过去,妄想自断。怜影一见,从乾坤指环中取出一条赤红长鞭,长鞭一挥震天际,顷刻间电闪雷鸣,水蛊恐慌逃回葫芦里,床上小咪也被吓得惊醒缩作一团,而邵筠则惊于长鞭由来。
此鞭名为赤练,乃是魔尊的兵器且从不离身。据闻,魔尊为克制华胥散仙的碎玉冰清剑特意抽龙筋、拔凤翎、断虎骨、剥龟壳、放蛇血,再引天雷地火灼烧制成。传闻此鞭一挥惊天,二挥劈地,三挥灭元神,到底能不能克制碎玉冰清剑就不得而知了。
怜影将长鞭借给邵筠,让他挥鞭催赶水蛊,听他一口道出长鞭名号,便说:“你知道的还真多啊。劝你别想私吞了,这鞭子只有魔尊才使得出毁天灭地的威力,在我们手上也就只能吓吓人罢了。”
邵筠跟随水蛊找出城,这一路不断思量,华胥散仙和魔尊的至宝皆在怜影手中,她到底是什么人?临近城外荒村前,水蛊骤然自燃,一名流浪方士笑看着他。
“我还道是什么人坏了我的蛊,没想到是个大妖精。那我可要换个方式啦。”流浪方士说话间就动了手。
流浪方士祭出一张字画,有些破碎却是被精心裱过的。画上是一条锦鲤,天色太暗看不大清配的是什么文。方士口中念着鱼儿来,一掌打向字画,一条大鲤鱼跃然而出。
邵筠冷呵:“我还道你有什么本事,小小幻术也敢造次。”
流浪方士哈哈大笑,反讥道:“看你也是道行不浅的大妖精,竟也瞧不出其中玄妙。”
邵筠一鞭抽打过去,方士不躲不避反笑起来。那条大鲤鱼竟然挡在方士身前,且朝邵筠口吐恶风卷起沙尘,沙尘散去,不见鲤鱼身影只有一条恶蛟口吐毒气向邵筠袭来,他急忙闪躲不料被恶蛟尾巴扫中胸口,疼痛难忍,这感觉怎么可能会是幻术。
千钧一发间邵筠找到反击机会,他长鞭一挥,缠住恶蛟长脖翻身上去揪住蛟角,再闪电般直直击向恶蛟眼睛。恶蛟眼睛刺辣疼痛,四处乱撞,邵筠早已翻下恶蛟,长鞭一扬引下一道天雷,不偏不倚打中恶蛟。
本以为恶蛟不死也伤,不知为何它居然消失了。幻术?真实?邵筠有点摸不清。
流浪方士大笑:“真是糟糕了,我的鱼儿被你的鞭儿吓跑了,唉,小老儿也要走了。”
邵筠闻言,从笑声中飘出的一丝颤音判断出这方士应该是没什么本事的,靠着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字画为非作歹,遇到打不过的就跑。说起来那字画着实叫人惊奇,幻化出的恶蛟与真的无异。流浪方士又会不会是假装害怕,等他上前时又出怪招。
邵筠定了定神,一个跃空向前,钳制住他:“你给我朋友下蛊毒这事要怎么算?我看这样好了,我也有种毒,不如你试试。”
半柱香后,十来个白衣人到了荒村,只见流浪方士泪流满面,大笑不止,满是痛苦之色。
为首的是一玄衣的青年和一名白衣的壮汉。
青年说:“好重的妖气。”
壮汉上前仔细端详流浪方士,判断道:“中了妖术。老人家您忍忍,我这就给解了。”
邵筠远远观望着,暗道出那群人的来历——玄雪门。遂收好了字画和指环,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