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小学距离县城100多公里,有70多公里是沿山而建的乡道。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不堪。
丁瓜瓜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路,整条道找不出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一个坑接着另一个坑,坑里灌满了泥浆。只有当轮子驶进去,才知道进的是大坑还是小坑。路的一侧,有时是几乎垂直的坡坎,有时是悬崖峭壁。好几次车子滑向一侧,瓜瓜忍不住想叫出声来。
好像在探险啊,惊心动魄!
还好,阿舅经常走这条道,对路况比较熟悉。就这样一路小心翼翼地走,从早上就出发,到达雪山乡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村口早就有人等着他们,阿舅的车才转过弯,那人就早早地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阿舅这次是去雪山乡接一个病人,看到病人的精神状况,他稍微松了口气。虽然几天没进食,病人的状态却比预料的好一些。给病人做了简单的检查,又赶忙输上液。
这时候,天空更加阴沉了,眼看着很快又要来一场雨。考虑到道路难走,还得走夜路。阿舅跟扎西他们商量,决定第二天一早再往回走。
瓜瓜和扎西两人决定抓紧时间去雪山小学看一眼。
雪山小学在雪山乡地势稍高的地方,远远就见一棵大树伸出墙外,白墙红瓦,即使在阴天也特别显眼。
小学原本很小很破旧,上学的孩子只有十几个。上课的时候,全部孩子集中在仅有的一间教室里,只有一个当地的代课老师上课。上完一年级的课,让学生们写着作业,老师转到另一边开始给二年级的孩子上课。
十几个孩子总共分成三个年级,老师就这样轮流给他们上课,数学、语文、体育、音乐老师全是一个人兼任。
当年阿舅和高翔找到县政府,他们自己又募集了一部分资金,建起这个爱心小学。高翔还联系了昆明市的三所小学,轮流派出老师到这里支教。
雪山小学,就这样有模有样地建成了。因为设施和师资比较出众,邻乡有些孩子,情愿多走十几里山路,也要到这里上学。
百鸣乐队的成员也是这个学校的志愿者,高远田葡萄是第一批,丁瓜瓜是第二批。
学校的值班老师,看见扎西和瓜瓜走进来,有些意外。当得知瓜瓜是来支教的,高兴之余问了一声:“我们这里条件挺艰苦的,不知道你能适应吗?”
八月初,香格里拉雪山小学校园,丁瓜瓜裹在一件雪白的薄羽绒服里,在阴沉的天空下看上去有些单薄。
老远看进去,空荡荡的校园里,一个高大的藏族汉子身边,转来转去地围着一个穿白羽绒服的女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长带孩子视察校园。
参观完教学楼,瓜瓜还特意跑到田葡萄住过的宿舍,隔着窗子瞄了一眼
——墙上贴着百鸣乐队的海报,崭新崭新的!
葡萄,佩服你!在香格里拉,至少有两百多个孩子和他们的家庭、他们的亲戚、他们亲戚的亲戚…知道昆明的巢南酒吧、知道那个酒吧有个乐队叫百鸣。
“要下雨了,吃了饭再走,要不然你们跑不赢。”天色越来越暗了,值班的杨老师留他们吃晚饭。
丁瓜瓜着急了,一边催促扎西赶快往回走,一边忙着跟杨老师挥手道别。手还在半空挥舞,脚下一滑,一跤就摔了出去。还好反应迅速,一只手撑着地,身子却悬在空中,鞋和手都伸进了泥里,白羽绒服却完好无污。
这个奇异的姿势把杨老师逗笑了,赶忙过来想扶她起来。
扎西一只手就把丁瓜瓜拎了起来。
雪山乡,距离小学500多米的地方,“滑塌”一下,丁瓜瓜又滑了一跤。这已经是丁瓜瓜从小学校出来摔的第三跤了。除了羽绒服还算干净,裤子、鞋子、手掌都泥糊糊的,惨不忍睹。扎西的手掌、衣服,被她抹得好不到哪去。
眼看第四跤又要摔下去了,扎西一把拉住瓜瓜,有些发愁地望着她。在她身边比划了半天,估计是想把她抱、或者背起来,又无从下手。
瓜瓜很喜欢和小孩子玩的一招,就是相距三五米,半蹲,张开双臂。对面的孩子就很配合地冲过来,双臂准确地吊上瓜瓜的脖子。
看扎西好笑的样子,她很大气地挥挥手,示意扎西往后退两步,伸开双臂。然后,瞄准扎西的脖子,丁瓜瓜张开双臂,冲向前,朝着扎西怀里纵身一跃——
不知道雪山乡的村民,此时有没有路过的,如果路过的话,一定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在雪山乡的路中心,扎西正四仰八叉地倒在泥泞里,丁瓜瓜像戴着吸盘,紧紧地趴在他的身上。四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瞪在一起。
“失误,嘿嘿,技术性失误。”丁瓜瓜嘻皮笑脸地调侃着,但是扎西根本不理她,一声不吭,好尴尬啊,丁瓜瓜破天荒地脸红了。
好不容易四手四脚地翻爬起来,扎西也站起来了。这次没等瓜瓜脸红褪去,他一把将丁瓜瓜横翻过来,挟在胳肢窝下,大踏步地跟阿舅汇合去了,也不管丁瓜瓜怎么变腔变调地求他。
一进门,看见丁瓜瓜和扎西的模样,一家人原本阴郁的脸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啊哟,跌了多少跤,跌成这个样子?”这家的大妈连声叫着,一边忙着烧水给两人捯饬干净些。
病得已经几天不进食的大爹,家人已经在绝望中为他准备后事。阿舅冒雨前来,就像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心情放松了不少。现在看见这两个活宝,大人们终于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孩子们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也放开来,在院子里闹腾开了。胆子大些的孩子,还偷摸拿出藏了好久的炮仗,乘人不备点燃了就往院子里扔。
堂屋的桌子上放着阿舅他们带来的糕饼水果,取暖器、电热毯,花花绿绿的放了一桌。隔壁的房间里,清醒一些的大爹,正在慢慢小口地喝大妈喂的米汤。另一边屋,瓜瓜正唧唧咕咕地跟小女主人抱怨扎西,差点把她的胃都颠出来了。
“我们家过年喽!我们家过年喽!”,孩子们一边跑一边在院子里高兴地喊。
雪山乡的这个夜晚,灯光亮亮的,孩子们的笑声和偶尔的鞭炮声在夜里格外响亮,还真有点过年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