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舅家诊所的小厨房,扎西正在打酥油茶。
拿一个小陶罐,放了些沱茶进去,然后拎着茶罐的把手,在火上转来转去地烤。等茶叶烤出香味了,趁热“唰”一声倒进水里,烧开。在等水开的时候,把舂好的核桃仁、花生仁、生鸡蛋、切好的小块酥油放进桶里。烧好的茶水往桶里一倒,赶快拿着茶柄均匀地上下抽压。快打好的时候,再往桶里加一点点热牛奶,最后再打几下就OK。
丁瓜瓜不得不承认,扎西做的酥油茶真的很香,颜色还很好看。倒在镶满金龙的瓷碗里,上面铺满了均匀细腻、乳白色的泡沫。
舅妈教会了丁瓜瓜打酥油茶,还给了她一个酥油茶桶。丁瓜瓜回去要只会把它放在客厅,当艺术品摆着。经常喝酥油茶的话,她肯定会用豆浆机、果汁机取代茶桶。扎西那种做法,丁瓜瓜一年做一次都不太可能。
酥油茶端上来的时候,舅妈的水汽粑粑也上桌了,瓜瓜喜欢蘸一点舅妈配好的佐料,再放上焙香了的芝麻,香格里拉的这一顿早餐,在她心里堪称完美。
与此同时,香格里拉某酒店,高翔也在餐厅喝酥油茶,身边有几个人陪着。虽然香格里拉的紫外线比昆明强多了,但是晒了几天,他的气色看上去反而比刚来那几天好很多。
“您订购的商品已经从香格里拉站发出,请注意查收。”看见这条信息,高翔心里微微笑了一下。在香格里拉的这些天,感情的进展并不如他奢望那样,很快冰释前嫌。但这都在意料之中,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认准的目标,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在培训学校上完课回到小诊所,丁瓜瓜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估计扎西和阿舅出诊去了,丹军带着卓玛肯定跑出去玩了,舅妈买菜还没有回来。
心里无比充实的丁瓜瓜,高兴地对着巴克吹了声口哨,又用手摸它的大脑袋,“巴克,巴克”地喊。
“巴克,孃孃回来了,巴克,给孃孃摇下尾巴!”巴克抬起头看了瓜瓜一眼,淡定地把头埋回去,不理她,接着睡觉,瓜瓜只得没趣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床上放了一堆东西,起初她以为跟白羽绒服一样,是丹珠给她的。见到“棉棉家的”袜子,瓜瓜有些肯定是田葡萄。再见到一件迷彩的羽绒背心,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田葡萄的话,她只会捎来她自己在雪山乡支教时穿过的PU羽绒服。
“相当经脏,我一整个冬天没洗都看不出来,到时候你把袖子挽起来一点,系个腰带就不显得大了。”没错,身高1米66身材凸凹有致的田葡萄,给身高1米59的太平小主丁瓜瓜打过这种招呼。
再看见一个登山杖,一双登山鞋,她又怀疑是高远。
做任何事之前先配齐装备,是高少爷的一贯作风。但高远是一个极其大男子主义的人,给自己的女发小买袜子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丁瓜瓜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好几个念头,都被自己推翻了。
一边翻看,一边猜到底是谁。
这时听见楼上有关门的声音,然后“咣当咣当”走下一个人来。
瓜瓜从窗子看出去,那人径直朝她房间走来。身形挺拔,老远就能看见那双熠熠闪光熟悉的眼睛——来人正是她一直躲着不见的高翔。
等丁瓜瓜反应过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高翔已经跨门而入。
“我们谈谈。”
瓜瓜没作声,谈什么呢,说你是被人陷害的吗?
“我被人设计了。”高翔真的就这么说了。瓜瓜心里苦笑了一下,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就像是电视剧里早就写好的台词。
见瓜瓜不出声,高翔叹了一口气,靠近身来,抓住瓜瓜的手。手冰凉,他紧紧握住试图往外挣脱的这双手,交替地捂着。
“给我一点时间。”好听的男中音说。
院子里的巴克破天荒地开始“汪汪”地叫唤,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卓玛“踏踢踢踏”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丹军,还有买菜回来的舅妈。
晚餐时间,丁瓜瓜故意磨蹭了半天才进来。卓玛早早地坐到了高翔的身边,整张餐桌都坐满了人,只有扎西旁边的位置还空着。
在香格里拉的公事已经办完,年休假、补休假也休完了,明天一早得赶回昆明,丁瓜瓜这头任性的犟牛还愣在一旁。
高翔在阿舅家的这顿晚餐,只有佯装的舒心。
就像专门和丁瓜瓜作对似的,只要她一开始和旁边的扎西套近乎,手机微信提示音就不停地震动,不停地震动。丁瓜瓜的这顿晚饭,吃得并不消停。
微信是田葡萄发来的,好多个视频。
高翔在家的,高翔在酒吧的,高翔和同事在一起的,高翔和百鸣乐队在一起的.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高翔,她认识的高翔是爽朗健谈,谈笑风生的,是一群人中最突出的那个领袖。视频里的高翔是不苟言笑,落寞,疲惫的。
看得出,田葡萄的这些小视频背后,不止有一个帮手。
最后,微信对话框弹出几个大字:
丁黛玉,你闹够了没有?!
院子里响起了汽车马达的声音,阿舅和县里的几个朋友在和高翔告别。院子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远远的独克宗灯火通明。
高翔的车子驶出了院子,往酒店的方向开去,车速好慢。
在独克宗城边第二个路口,昏暗的路灯下,一个有些瘦小的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影子拖得好长。高翔起先没注意,开过去几米才停下来。副驾的车窗摇下来了,从倒车镜里看见那个人向他走来,然后停住,然后打开车门——丁瓜瓜穿着高翔买的迷彩羽绒背心,清澈的眼睛里含着一汪眼泪,静静地看着他。
——恍如隔世的这两个人终于相拥在一起。
幸福的吻落在瓜瓜的头发上,脸颊上,一个,两个…心疼的吻落在高翔的眼睛上,鼻尖上,一个,两个。
月亮羞涩地躲进了云层,星星嘻皮笑脸地探出头来。
独克宗的这个夜晚,没有离别的悲伤,只有爱情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