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静柔的清辉有几许寂寞的味道。
夜里的风声萧萧。楚惊风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下,银甲锃亮,墨发寂寥地在脸颊畔拂过,尖利的深眸低垂,目光落在那一道冰凉的锋芒之上,专心致志地擦拭着。
脚步声忽然停止,戎装青年皱着眉头,怔怔地望了男子一眼,随后才开口道:“大哥!”
剑眉微挑,男子深邃的眸光抬起,仍是不可目视的冷傲,发丝不羁地扬起,比月光还要冷冽三分。
“这么晚了,怎么没睡?韩承呢?”冰冷淡漠的口气,男子放下手中的剑,弯起的身躯微微挺起,显得高大而孤寂。
“阿承已经睡下了。我……我睡不着,大哥你不是也没睡吗?”李明泽坐到男子身边。
“明**们起兵,一直要到裕南岭,大家要好好休息。你先去睡。”漠然地站起身来,他寂寞的身影浸润在月色中,有几分凄凉的味道。
“大哥,那……那你也要早点歇息。嫂夫人叮嘱过的!”李明泽慌乱地起身,张口便言。话毕,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一阵死寂。唯有夜风微拂,男子的发迎风而动。
“……大哥。”李明泽的话音弱了下去,“我……我马上就走。”
“阿泽!”望着李明泽渐远的身影,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喝住了他。
李明泽转过身去,望向身后那冷寂的男子。
沉默片刻,他淡淡地开口:“你也老大不小了。**亲已经催着你成家了吧。等这一仗打完,我给你和雪笙做媒。雪笙这姑娘虽然不是什么闺秀,但心地善良,人也灵巧,和你挺合适的……”
李明泽一时哑言。
大哥今儿又是怎么了……?
“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也得要知道挑起家的大梁,要保护好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家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雪笙也等了你几年了,我想,你也不能负了人家……”他挤出一丝淡漠的笑容,走上前拍拍明泽的肩膀,孤身离去。
夜色下,男子高大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李明泽年轻的面容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如月华一般,明澈……
*
“啪——”瓷器玎玲的破碎声响,侍奉宫女连忙恭敬地跪下,不停地磕头:“王妃,王妃,奴婢知错,求王妃责罚。”
温心安淡漠地笑,拂袖张口:“收拾干净,下去吧。”
宫女泪眼婆娑地望了一眼雍容女子,连忙感激地再次磕了一个头:“多谢王妃!”
杏衣女子斜躺在软塌上,乏味地张着一双凤眸,纤纤素指抚弄着凤凰古琴,泠泠淙淙的琴音倾泻于指下,回音绕梁。
寂寞而空荡的靖仪宫,淡渺的目光透过窗子,落在那一片淡淡的青色之间。
那里本不该有青色的存在。
她又怎会猜不到?
晚香居,竹林,那样诗意惬意的居所,与周围宫殿格格不入的清净,就那样存在在王宫之中。
自嘲般地笑笑,她将玉指轻轻按下,轻柔地弹拨着,一曲《风逐烟》,缓缓而来,如诗如梦。
也许是因为太过忘我,女子竟没有察觉到门前宫女的声音,来者的脚步声又是极为轻微的,似乎是刻意想要让她察觉不到有客到来。
直到一曲毕,心安缓缓抬眸,一个并不熟悉的身影才出现在眼前,脸上是疏离的淡笑,双手不住地拍动了几下。
“心安王妃不愧是才女,我真是听得三月不知肉味。”女子客气地行了个礼,风华绝代的面容固然惊艳,却掩饰不了一抹淡淡的哀伤。
“你是……?”心安错愕地睨了一眼身前的艳丽女子,淡粉色绫罗纱裙,珠翠华贵,明秀娇媚。这身装扮,绝对胜过她的那些华服。而这曼妙女子年纪与她相仿,看样子,应该是盛宠一时的某名妃子了。
想到这里,心安淡漠地弯弯嘴角,脸上浮现客气的笑容。她虽是王妃,但后宫之事所知甚少。当年的四妃如今只剩她和秀容,也许晏王也需要扩充后宫,才会让她见识了北晏佳人的绝代风情。
那女子很美,美得不像凡间女子,一种妖娆惊世的风华照亮了整间屋子。相比之下,她却显得单薄了许多。
“王妃也猜到了个大概吧。”女子娇娆地笑,方才见王妃愕然地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想必她也知道她这个可怜的存在。
心安默然地点了点头。
“王妃的琴音虽是美,却太过飘渺不定,莫非王妃也是心怀感伤,暗自忧愁?”女子明丽的眸眨眨,“其实想开了,也就什么都通了。对于男人,不要太过执著。王妃也应该听说了,王上最近很宠那个不知身份的女人,甚至连那样的居所,都会为她建……”
“这我知道,只是……”心安垂睫,淡淡地开口,“我做不到你这样悠然自若。”
就算这么美的女子,也未必能留得住他的心。她相信,天下间也只有那个女子可以做到了。
“同时寂寞可怜人,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女子莞尔地笑。
心安抬首,疑惑地看向那娇娆女子。
她孤身在这深宫整整三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
“流绮公主,方才风总管来问,今晚的酒宴公主是否要出席?”宫女匆忙地上前来,恭敬地跪下。
公主……!?
原来,她就是晏流绮……
心安吸了口凉气,惊愕地看向那个娇娆女子。
用“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形容她绝不过分,难怪她会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她身上有和晏烈一样的皇家的惊傲。
和亲不成,回到北晏。历史上也只有流绮一个人敢做吧。
她忽然对她生出些敬意来,欣赏她能从八王爷身边就这样离开。
“如果那个女人去的话,本公主也去。”她傲然地将手指向那一片苍翠竹林,“本公主要见识一下,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迷住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