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暗,灯幽。沁凉的暗室内,恢复了一片死寂。一抹清柔的月光微微落下,氤氲着异样的麝香气味,别是一番诡谲。
耳畔,依稀有细细索索的声音。她仰起面,温润的月光下,泛起异样的胭脂色。烛影蹁跹,忽明忽暗。这座不见天日的暗室,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什么也不清楚。只是身体一阵比一阵的绵软无力,蜷缩在湿冷的干草堆畔,闭着眼睛,有什么隐约地在作祟似的,仿佛外面的世界已天翻地覆。
桑锦,苻桑锦,南城,毒……
纷飞的思绪愈加紊乱,她抿紧了唇,身上的温度又在不断变化。面上灼热得疼,十指却凉如冰霜。
“咣荡——”
什么声响,透彻地渗入心扉。灼痛酸涩的眸光微微一黯,锐利雪亮的锋芒,直逼而来。
是要来拿她的命了吗?
梦三回,这算是个噩梦吧……
她做错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晏烈——晏烈!?
一瞬间,混沌的神智微微清明了些许。难道,是他,要把她逼到这条死路上的!?
不,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抿了抿干涩的唇,她无力地微微扇动着双眼。眼帘里有墨黑的衣袂在飞扬,银白的剑芒在月色下更为刺眼。呵呵……到头来,她还是死得不明不白。
“潇潇……”
什么声音,是谁?好熟悉,好熟悉的声音,就在耳畔回荡。
努力睁开眼眸,也只依稀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眼眸中浓浓的雾气弥散不开:“你……你终于来找我了……”
语毕,那双憔悴的眼眸终于无力地合上。眼前的男子横眉冷蹙,微微俯下身来,粗糙的大手温柔拢起她鬓间落下的碎发。
终于,找到你了。
拦腰抱起昏睡的女子,清冷的月色下,男子英武挺拔的身影更为明显。刀削的脸上,那双暗夜一般浓黑的眼掠过一丝星芒。
这是凤栖楼的地下暗室,飞快地绕过所有关卡,跃上最后一节阶梯,眼前是茂密的林地。夜色里浓密的树叶萧索作响,更起寒意。
男子行如疾风,快步来到栓好马匹的树下,飞似的跃上轻骑,细碎的马蹄声声落入冷寂的空林。
殊不知,那凉风吹起一片碧衣角,鬼魅的笑颜隐在浓黑的树影下,月色清微,那声低吟如呓语,字字如刀刃。
“楚惊风。”
转首,那玉骨扇仍在手上悠悠地摇晃,润泽的碧玉熠熠生辉:“晏王殿下,你看,我这一招,算不算更胜她风绿烟呢?”
*几重烟火,半盏清酒。独自坐在楼台上独酌的男子望着几点疏星,一弯浅月,冥想皱眉。
“太子殿下。”一道清朗男声,伴着一缕凉风而入。抬眸,却见是他最亲近的谋臣陌遥,“月色冷淡,并非良辰美景,太子又何必流连?”
“遥,你错了。”赵倾茗微微侧过身来,摇晃着手中晶莹的酒酿,似已薄醉,却仍像清醒十分。
“臣不明白的。既然太子殿下已走下这一步,到现在为何还要再去后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臣投奔殿下的原因也就是明白殿下是人中之龙,比之气息奄奄的二皇子更有君临天下之势。”陌遥冷眉一簇,缓然道,“诚然,太子殿下若是心悔当初,伤悲旧事,就不像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了。”
“本殿知道,从小就知道。长皇子三岁而夭,二哥与大哥一母同胞,却也落下一身疾病,已无意再揽太子之位。父皇大概也明晓,便扶母后登临凤位,才有了今日的本殿。本殿也想做到让父皇满意,他要本殿做什么,本殿也都一一做到。可到最后,本殿已控天下,再无安危,却是踩在至亲身上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大哥,二哥,四弟,还有瑞儿,锦绣……”
“太子难道还是优柔的少年吗?太子早该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陌遥表情漠然,冷静的眸光悠远凝长。
“遥……”拂袖,他将陌遥的话压了下去。
“太子殿下若真的在乎这件事,臣下,或许可以帮太子一个小忙……”陌遥抬眸,话音里有淡淡的沉重。
*
溟城远郊,破庙。
昏黄的篝火,阴冷的夜风,渗入这座破败的庙堂。鲜少有人再涉足这片荒地了,几条破布无力地被风吹击。
“咳,咳咳……”几声沙哑的咳嗽声,惊醒了一直侧坐浅寐的楚惊风。伴着几点黄晕的火光,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消瘦的人影,单薄的身体裹在他宽大的外衫里,却仍是得不到一点温暖。
“潇!”拂去她额上沁出的汗珠,楚惊风侧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心,冰凉的,像是千万年不化的冰雪,冷得彻骨。
握起她的手,拥向那一团火光。昏沉中,她依稀看得见楚惊风额前挑起的墨发,在风微微的吹拂下不羁跳跃。刀削的面孔上镶嵌着明如星子的黑眸,浓黑如墨,深邃不改。
只是,几年过去,那眼眸里带了更多沧桑的沉淀。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她气息微弱地张口。她不想的,从没想到过会这样。孤身一人身陷囹圄后,却又被昔日的夫君舍身救出。她不想再和他有一丝一缕的牵扯。
如果他不在,那就让她痛痛快快死掉好了。
“你很恨会是我吗?”感受到她躯体微微染上一点暖意,楚惊风紧绷的脸微微有些舒缓。
“不,我没必要恨你。”她挂起一弯惨淡如月的笑,“只是很想好好嘲笑自己,原来还是做不到坚强一点,把自己了断了,对大家都好……月容,月容就不会再伤心了。”
楚惊风眸光一黯,话音沉重了几分:“不要再提月容了好不好?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猜到,月容会是那样刻薄尖酸的女子。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可我不可能不想你。”
“呵呵呵。”她幽幽地笑起来,笑声虽是无心,在楚惊风听来却是那样扎人,“将军的意思,我似乎是懂了。”
楚惊风面色并不好看,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潇,晏王已经死了。就算你不想接受我的歉疚之意,也要把自己照顾得好些。在京城里至少还有你一家的人。在北晏,现在时局很乱,随时都会有危险。”
“不。”她转首,一双水眸微微眨动,“就算他死了。我还要留在北晏。风,我谢谢你帮我这一回,就算我们两清好不好?你可以回京城去了。”
“你把我楚惊风当成什么人了?我知道你心里对那件事还有影响,可是……他已经死了,死了。你为什么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潇,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月容,你会相信我吗?”抬眸,映上他沉黑的眸,那双眸里似乎燃着浓浓的火光,热切而深沉。
“惊风……”她的薄唇微微翕动,犹豫着,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你不给我答复。那么,我就会死心。我会承认我真正输了,输给了那个男人……”楚惊风的嘴角微微扬起自嘲的笑。
“原来我放手那刻,就注定我会输给他。就算他死了,我还是没办法挽回了。你说是吧,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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