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迈西郊,又是温光和煦的一天,梧桐穿着紧身牛仔服,绷直修长的腿看起来张力十足,正绕着两座木人桩前突后转倒踩七星,步印看似杂乱,实则进退攻守极具章法。
同样的功夫不同人来练视觉效果是不一样的,九公是刚柔并济深不可测,宋哑巴无刃重锋势大力沉,梧桐则是轻灵多变翩翩蝴蝶,要是非要往高深说的话,在九公眼里她得是庄周晓梦的那只。
场下有九公和姜老怪,梧桐这是第二次走九公的桩步,如果说上一次梧桐走了三四分得了皮毛,今天则是七八分直达宗师水准,九公所创桩步虽然声名不显,但也是糅杂了形意八极,和他浸淫武道几十多年的成果,不过梧桐只练两次就有如此水准,九公是既觉无语又觉汗颜,文练悟性的当真是老天厚赐后天难以习得。
“冯老九,如何?”姜老怪弯眉挂笑,有生之年能发现这样的苗子,对他来说是一大快事,说起来姜老怪是文练一生不得果的人,遇到极有希望证得文练之道的梧桐,心中朝闻道夕可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武之幸事,”九公说言不多,却是对梧桐极高的评价,拳头松开后心中也有了定断。
收功停下的梧桐,脑门渗出一层细汗,也不先擦去,跳跳蹦蹦来到九公跟前,“九公爷爷,怎么样?”琼鼻一顶得色问道,她可是和九公有约定,是来要约定的。
“行了,一老一小都要和我显摆一下,搬到小鱼那里住吧,明天开始我和姜老怪尽心教你,也还能再教你个一年半载。”
“我可不能给您老当徒弟,”梧桐旧话重申,讪讪小心的看着向九公,既想学功夫又不能拜师,的确不是让人很有底气的事。
“鬼机灵,尧眉早把你的事和我说了,你爷爷都没了,你爸爸躲的那么远,以前的事就算了,师徒名分在心不再口,我也不是很在意,以后给我当孙媳妇就行。”
姜老怪虽然和尧眉有半师之谊,但尧眉可没放心跟他一起出现来路不清的少女,毕竟常出现在小鱼和九公周围,尧眉就不得不留心,派人去查了梧桐底细,这一查才知世界说大不大,梧桐爷爷竟和九公有旧,当然不是什么愉快的旧事,但查清她底细就够了,在尧眉眼里老一辈的恩怨是非,不该让他们这些小辈搅合进去。
九公起身,梧桐上前搀扶,说道:“才不那么便宜他,”明知道九公的话半真半假,可梧桐嗔了一句有些走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镀了层红。
唉!九公轻轻一叹,尧眉从琅勃拉邦找到万象,两岸的村子码头翻了个遍,可还是没有找到陈小鱼,宋哑巴坐不住几次要去,都被尧眉拦下来,九公这些天神色刚刚见好,说到陈小鱼眉间没来由的一暗。
“小鱼这孩子出生之后,父母都不在身边,从小没人陪着落下个夜游的毛病,这些年没少闯祸,知武也跟着遭了不少罪。”九公小声说起关于陈小鱼的事,梧桐不知道九公为何突然说起这些,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担心,陈小鱼要是在外面犯了夜游症,可怎么办?
“多叫醒几次,不就能治好了。”
“叫醒?那块青石你仔细看看有什么不对。”顺着九公指去,东别院门前石阶,乍看还还以为是两块青石拼接成一阶,再凑近些才看清原来是一块青石裂成两半,“小鱼十三岁的时候,在院里夜游发疯,知武怕他受伤叫醒了他,这小子像犯邪一样愣生生的把知武打出院子,这块青石就是他那会儿弄断的,只不过这小子醒来就什么都不认了。”
梧桐蹲下摸着青石指宽裂痕,这么大块青石他是怎么打断的?还打了宋伯伯?梧桐脑补着那晚的情形。
“丫头,可以让你住进来,教你功夫也没问题,厨房可是刚修好,不许你再去了。”九公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话飘了过来,姜老怪在九公身旁连连竖起大拇指,声东击西,千说万说不让这丫头进厨房是对的。
哼,梧桐轻撇了撇嘴,推开小鱼院子的门,心道,要在这住一段时间了,你也快点回来吧。
六子脚下的船还在倾斜,跳河复返,是因为刚才匆匆一瞥,竟发现货堆里躺着一个眼眸半睁半闭的少年,凑近一看不正是刚刚折了他们过半兄弟的元凶,坏了我们谋划已久的好事,还敢在这里躺着?
子弹上膛枪口快要顶到少年头上,沉没的货船忽然一晃脚下踩空,枪口一歪子弹擦破了少年的耳朵,躺在那的少年猛地睁开眼,满目红丝。
六子间不容发又开了一枪,这枪没有打空,但也没打到少年要害,只见他急滚一圈子弹只打中了肩膀,六子再想开枪却是不能了,扳机扣动的距离不过厘米,他的手指却不再听使唤,食指脆响被掰断,右手吃痛左手被擒,眼睁睁看到手枪落入河里。
少年正是众人寻找不到的陈小鱼,刚刚陈小鱼的勇猛有目共睹,六子食指虽断,非但没丢掉胆气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脑袋猛地朝陈小鱼肩上枪口撞去,陈小鱼身子一晃松开了他,这回他摇了摇脑袋,好像醒了过来,六子趁他呆愣时候,拔出腿上的匕首,直接朝陈小鱼心窝扎去,匕刃上鲜血如注瞬间染红了两人身下河面。
六子再使力匕首却不能前进半分,陈小鱼左手抓住了刺进胸口的尖匕,鲜血温热再次让他清醒不少,来不及搞清状况,掌中匕首一转,钻心的痛传来,趁你病要你命,抽回匕首的六子反割向小鱼喉咙,匕首和喉咙相差毫厘,六子甚至感觉刀锋已经割断少年的汗毛,但也只能割断汗毛,脖间印上来几缕温热,血染红了衣领,但那不是他的。
陈小鱼右肩负伤左手被割烂,可不耽误他制止六子的割喉,在六子抽出匕首的那一刻,陈小鱼左手猛地探出抓住六子脖子猛力一提,带着伤口流血的左手抓到流有汗渍的脖子,伤口撒盐的感觉,但陈小鱼右手不停捉住了六子割喉的手腕。
六子只觉手骨咔嚓脆响,先是觉得使不上力了,然后才是剧痛传来,陈小鱼没让他继续疼下去,单臂举起六子,朝快要入水的货物砸去,一下两下,浑身如被重锤敲过,脏腑要碎掉一样,怪物,哪里蹦出来的怪物,六子哼道,然后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陈小鱼环目一圈,威胁生命的目标没了,心神一松瘫倒倒水里,这是怎么了?看到脚水里压着一样东西使劲拽出,才觉一阵阵的目眩,虽是横练筋骨,但抵不住失血过多。货船彻底沉下去,河上漂了许多门板,最大的那张上面载着两人,似乎随时要沉入河里,陈小鱼蜷着身子,六子就在身旁下面流出一圈的黑红。
古耐德带着所有人围追王伯他们,也没注意到后面船上发生的事情,但一直环望的小贼看到了,举着手雷不无威胁的指了指沉船地方,王伯也看到了,点点头小贼才把钥匙给他,小贼还是信不过他们扬了扬手雷,快艇在王伯手里划了个圈,扬起的水花挡住了古耐德等人的视线,再看快艇已经转回货船那里。
“快去追,开枪,不能让他们跑了。”古耐德歇斯里底,很快就露出一丝喜色,河对岸开来一艘快艇,那是安排在外盯着蒙洪的,古耐德连忙招来,挑了几个拿着微冲手下指挥快艇朝王伯他们追去。
毛子和另一个船员把陈小鱼拉上快艇时,陈小鱼闭着眼,王伯之见少年肩头中了枪,掌上刀伤过重,还好还好没伤到要害。怎么说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陈小鱼没受太重的伤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他这模样有些奇怪,似睡似昏,中了枪哪能睡着,王伯摇了摇头甩掉那荒谬的念头,又把人交给了小贼,小贼又把手背了回去,另只手翻看陈小鱼,这才看到陈小鱼怀竟紧紧抱着他先前偷出的急救包。
后面快艇就要追上,毛子等人拿枪还击,哒哒哒,子弹打到快艇上发出几下闷响。
啊,陈小鱼睁开了眼,猛地站起来,流弹划过头顶,突然站起的陈小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他摇摇晃晃又倒了下去,扑到了小贼,咯噔噔,王伯毛子杨老大等人全都愣住,小贼猝不及防去接陈小鱼,那颗打开保险的手雷当啷掉了下来。
“跳船,快,”小贼要快他们一些,但抱着陈小鱼,还是落后一步跳入河里,嘭,两次爆炸,快艇变成一团火球,更惨的是古耐德的他们,来不及减速的快艇撞进火球翻滚好几次才落停,跑的追的再次掉入滚滚湄公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