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馆从门往里,走了不过数步,你来我往短短谈话,是一种交流,也是眼口到心彼此初识的判断,张全元、陈远山都是观色识人的老手,往往两三句话就识出这人性格品行,可对陈小鱼都觉得还要再看一看,不宜过早的判断。
两人身为长辈,不是特意来门口来迎,而是拳馆里没有个能座地方,不如在门口凉快、透气,刚刚进门陈小鱼似乎和他们想到一块,说话的功夫,从楼上搬来几张凳子,几人就在门口坐下了。
李志远等少年因为张平到来,没有早早散去,围在周边,听到张平父亲和陈小馆主说了那么多,从后戳了戳张平。
“你家老头不是来忽悠人的吧?”声音极小,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张平一歪眼,李志远赶紧收口,张平心里也犯嘀咕,老头子不会真的是在忽悠人吧?
见自家孩子都不相信,张全元知道有必要解释一下,朝陈远山使了使眼色,陈志远轻咳一声,开口说道。
“五年前,我们从大陆请来鹰爪功的陈师傅,陈师傅一手功夫能碎石撕铁,却因拳套规则失己之长,即使后来摘去拳套,也因对方佩戴没占到便宜,最后不得不憾败退场。”
“三年前我们又请了FJ鹤拳石师傅,石师傅虽然脚夫出身,拳术精湛悍勇,前三回合几乎要把泰拳师乃通打落台下,却因回合过多,气力不支,被乃通反败为胜。”
……张全元和陈远山一人一句的说着,陈小鱼这才知道为何九公爷爷会说,拳台上下,每一件事都不会简单。补己方之短,阻他人之长,早在台下协商定规时候,人家就已经走到了前头,张全元此时娓娓说来也是多少次失败的经验,可谓条条泣血带泪。
这回下战书公然挑战,时间地点都已约好,摆到世人面前的拳台,定然不会像各家拳馆入夜赌拳那样没规没矩,拳台上的规则怎么定?是照着泰拳还是中国功夫?其中可操作的空间真是不能忽视的。
台上打生死,台下立规矩,让一个练刀剑的,放下兵器带上拳套,遇到善练北腿的,规定抬腿不能过腰……,不用开打就输了大半,张全元这么一说大家都听明白了,规矩必须有,得让我们参与进去。
“两位叔叔觉得该怎么办?”陈小鱼再次弯身,鞠躬请教。
张全元点点头,说道:“由我们两人出面,以华人商会名义去和拉耶他们谈,拳台规则得由我们两方一起点头才行,我也想知道,小侄你的拳脚功夫,哪个更擅长一些。”
南拳北腿东枪西棍,中国武术源远流长,武术流派明显带有地域色彩,“拳兴于齐”、“剑起吴越”都很好说明了这点,张全元有此一问,也是因为他们找过太多的武术大家,SD拳、太极拳、少林拳……,见得多了,里面门道也就清楚了。
有他两人牵头,若只是商定规则也显不出张全元、陈远山的本事,得把规则定的有利于陈小鱼,那就要问清楚陈小鱼擅长的那块,同时也隐晦的在问他不擅长那块,只不过这些都在话里,看陈小鱼能不能听得出来了。
“最好是无限制格斗,若谈不下来,我也都可以的。”陈小鱼搜肠刮肚想起了无限制格斗这个词,问他擅长哪种功夫,算是捏到陈小鱼痛脚,总不能说自己这九年就站桩扎马了,更不能说九公爷爷教他桩步不到一小时,就把他打发给了宋伯伯,而宋伯伯才教了自己小半天,又让他在圈里对练,这说出来得多丢人。
就算陈小鱼说了实话,先不说张陈两人会不会相信,张平李志远这些少年是肯定不会信的,单凭扎马步就打赢蓬西?开什么玩笑,宋师傅在无人的黑夜里倾囊相授,才是符合他们脑海里的剧情。
“这……。”一下把张全元难住了,不怕你说只会拳,只会脚,就怕陈小鱼说什么都行,要是平常少年,张全元得斥责他说话好高骛远不着边际,可眼前这位是九公有言,拳赛得听他意见的陈小鱼,这字一出口,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那拳台之下,贤侄又有什么安排?”陈远山适时接过话,这才是他最想问的,毕竟自己儿子还在医院躺着,抓到肇事之人才是他眼下关心的。
“我已经安插人进到蓬达瓦拳馆,这两天就会有消息。”陈小鱼看了看周围,虽说话不传六耳,可当着陈远山的面不能不说,毕竟心有愧疚。
“哦,不知安排的人可不可靠?我可以推荐几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手下,”
“陈叔,您放心,陈铎和张平的事情,我一定会给您个交待。”如此一说算是拒绝了陈远山的提议。
查泰在旁也摇了摇头,可不可靠?那是阿难,你再派人进去,小鱼以后在阿难面前还做不做人了?
“太自负了些,”回去的车里张全元轻声说道,都可以的?他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武师,不还是在擂台上折戟羽铩,不仅自负而且狂妄。
“过于自信了邪。”陈远山也说了句,两人都在说陈小鱼,某种程度上自信与自负意义想通,也从两件事里说出两人心里的失望。
“无限制格斗,这样才够劲嘛……。”张平却觉得陈小馆主话说霸气无比,等伤好以后,拜师学艺以后也要当个霸气侧漏的男人。
“要不咱们也安排人去查一查?”送张平回到医院,要晚上查泰才能带他俩去找拉耶谈,两人找了处茶馆,陈远山开口商量道。
“先放一放吧,毕竟九公发过话,等他打完再说。”拳赛的事要听听陈小鱼的,九公这样说过,两人听到就不好违背,等陈小鱼打完,要是解决了皆大欢喜,要是没抓到真凶,还是要派人去查,自己孩子的伤不能白白受了。
一去一返,期望变作失望,两人之失望之余,之所以还会为陈小鱼奔波,不说有九公的关系,心底还是盼着陈小鱼能打赢,这样他们在东南亚商界里也能讨回些脸面,毕竟是华人的事情,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小鱼吃亏。
万物有价,钱财开道,天还没黑,清迈大皇宫夜总会二楼最大一间包房里,黑皮的越南姑娘,蓝眼睛的大洋马,凹凸俏丽的印度舞娘,分作几排搔首弄姿,相中的留下,不符心意摆手走掉,二十多个黑壮有力的小伙子眼睛瞪得溜圆瓦蓝挑选着。
阿难站在门口,脑里竟闪出刚到拳馆那晚,被这帮人上下其手情景,妈的,你们挣的钱都花哪去了?至于饥渴成这副模样?看的阿难都为这些个姑娘担心。
阿难还真是不知道,凡是连泰拳的,有几个不是贫民窟走出来的?在拳台打赢才有钱赚,要是打输了,受责骂不说伤病都要自己来担。侥幸赢了几场还要贴补家里,剩下的也就寥寥无几,除非能打到曼谷赢几场大赛,那样的又有几人?走上神坛的拳王无限风光,这个前提是脚下踏着无数挣扎乞活的平凡拳手。
再有四天就是陈小鱼与清迈泰拳开打的日子,今天各家拳馆跑来蓬达瓦拳馆争名额,拉耶就让这些个拳手早早离开,为拳馆腾出地方,而让他格外担心的阿难,竟然也跟着走了,完全没有要留下来探热闹的意思。
阿难才不管选谁去打,他有自己事情要办,提前下班的拳师拳手,二十几人,全被阿难带到了皇宫夜总会。
“你怎么和这些穷哈哈混一起了?还敢跑到这里招摇。”门口外面的一位妆色淡抹相宜女人问道,她叫阿怡,是这伙姑娘的头头,显然和阿难是认识的。
“少打听,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让你的姑娘们多灌他们些酒,花多少钱算我的。”虽然都是阿字辈,但两人身份差着天大层次,阿难说完摆摆手赶走了她。
香玉入怀便是蚀人的妖精,杯中酒液是让拳手壮起胆放开手,场面越来越污,阿难早早退了出去。阿难是要历经劫难的人,从不敢沾染酒色,但不妨利用酒色来办些事情,同层另一个包间里,阿难靠着皮质沙发,前面长长茶几上放了两捆钱,和一排子弹。
包房里酒水不断,拳手沉迷温柔乡里不能自拔,进进出出同来二十多个拳手,少了六人竟无人察觉,只剩满屋肉色酒气。
生存还是毁灭,是摆在这六人面前的问题,六个人手脚被捆跪在地上,围着的陌生人凶神恶煞,唯有坐在前面的阿难他们熟悉,可这会儿即可怖又陌生。
嗒嗒嗒,茶几上摆着六颗子弹,一把卸下弹夹,一颗一颗子弹压装进去,咔,子弹上膛,阿难摆弄着枪,不理他们,六个拳手的胆气被转动的枪消磨殆尽。
“那晚拳馆里谁扔的板凳?跑出拳馆后又是谁喊的?撞的车有谁看到了?说了拿钱接去玩,小爷管够,要是不说点小爷乐意听得,六颗子弹一人一份。”
这六个人是阿难打听出来,那晚直接间接参与进去的人,还有四天就是拳赛的日子,今天他必须要问出些什么。
“老大,阿难带着不少人去了大皇宫,您看咱们要不要……?”跑来的手下在脖上一划,大圈帮要对阿难下手的事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来来来,有什么想法进来说。”查泰打开车门,笑呵呵问他,心里搜刮着这个手下的资料来历。
“先安排人在皇宫外面埋伏,然后我在带人把阿难引出来……。”
嘭,不等他计划说完,查泰一枪托把他砸昏过去,用绳子反复捆好,塞进后备厢,开车没先去找张全元,而是去了大皇宫夜总会。
“狗东西,轮也轮不到你们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