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午到夜,清迈的街头巷尾饭馆小摊,张口嚼舌谈论的都关乎那个陌生的猴脸少年,和一周后四方古城的拳赛,各家拳馆能打的那几个,姓甚名谁在他们嘴里娓娓道来,有人已经开始打听哪里会开赌盘,要为心中的胜者下注赚些外快。
而天色还早些时候,往西的素贴山里,一场追逐渐渐接近尾声,山地林间两名壮汉追着一男一女,双方互有受伤,在前的一男一女脚步拖拉踉跄狼狈不堪,女人小腿和肩膀两处中枪流血染红半边身子。
后面追来扑扑的枪声,擦风过耳,折断树枝溅起土灰,让夫妻俩不敢停下脚步。
两人正是小贼父母,后面来追的是巴猜巴颂,巴猜手臂和脸上被划了深浅不一的刀伤,这不影响他稳定举枪射击,他和巴颂完全可以射中前面两人,但那样不符他们的计划,两人像是老练的猎人,不紧不慢在后面驱赶,消耗着大盗夫妻的体力。
“你跑吧,不要管我,若是逃出去,一定要找到女儿,”妻子因失血过多嘴唇青紫脸色苍白,话声低弱,挣脱推搡丈夫的力气却不小,好让他快些逃走。
丈夫不应话,环住妻子的手臂没有一丝松动,像二十多年前两人第一次出道,在RB大阪被追跳海时,妻子被海水拍晕,尚存一丝神智的丈夫同样紧紧拖住没有松手,那时自己身体比现在还凉吧?丈夫的手臂好像一直没有变过,温热有力让人心安。
噗,子弹射入肉骨的声音,妻子又中了一枪,看向丈夫的眼神有些涣散,他知道再这样跑下去,颠簸会加剧妻子失血,不跑了,心里一横停住脚步,将妻子身体横放地上,撕掉两支衣袖,紧忙为妻子包扎止血。
“为什么要追杀我们?”丈夫英语有些磕巴,却也能让来到的巴猜巴颂听懂。
“要你们夫妻帮个小忙。”巴猜回的是韩语,而且很流畅,两人步步逼近,嗖嗖,大盗男子指间两粒寒光射向巴猜,巴猜早有准备跳身闪开,巴颂从侧冲来一脚将他踹倒。
“我能用韩语和你说话,就很清楚你们的底细,不要做无谓的反抗,这样对你我都好。”巴猜冷哼两声说道,巴颂从那幢烧毁的木楼找到了竹田元武,从竹田元武那里知道了这对大盗夫妇,更打听清楚两人擅长的本事。
既为鱼肉,大盗男子没有回话,把袖管撕成一条条,自顾的为妻子包扎止血,不再理会占据上风挥着刀俎的巴猜巴颂。
“怎么会有枪声?”山下那座庭院,青石小径旁停了两辆汽车,下车的人米色中式布扣休闲服,问着旁边的保镖,几个保镖面面相觑,心头纳闷,专业玩枪的都没听到,你一个老板是怎么听到的?
“上去看看,小心些,不轻易要动手,”张全元也不恼保镖无用,出声吩咐道,然后招呼另一个中年人,推门进了庭院。
两人分别是张平陈铎的父亲,猴脸少年挑战清迈泰拳的事不仅泰国人关注,生活在泰国乃至东南亚的华人也有所耳闻,两人在医院听到儿子说起,才知道猴脸少年竟和九公关系密切,张全元先和九公通过电话,才拉着陈远山一同登门拜访。
“我不喜欢姓李的说的那个‘戒急用忍’,上位之后完全换了副嘴脸,竟去认RB做父母,你们以后也不要跟着他掺和。”前几天九公刚叮嘱过尧眉和宋哑巴,今天又和张全元陈远山两人说起,作为某个政党从无到有的见证者,九公对宝岛那位意见真的很大。
“九公,不会真的打起来吧,”即使张全元是为一周后拳赛而来,但听九公说起这事,心思还是被引到台海那里,他是个商人,一旦打起来,不说宝岛那儿投入甚多,就是对整个东南亚的影响也难以估量。
“我想大陆那边会顾全大局的,以后咱们也要换换看法,政体制度先放一旁,从对香港的态度上讲,还是让人放心的,更何况咱们不能忘根。”
张全元与陈远山互看一眼,九十四岁高龄的九公,心里终是有放不下的事,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意味复杂,说出来不过是简单的四字,落叶归根。
两人来之前通过电话,为的是一周后四方古城的拳赛,可来了之后,九公就把话题引开,两人倒不好岔开话来提,可九公让他们换换思路,一时间还是不能的,因为宝岛他们已经投入许多,毕竟这个时候,国外的华人街常见还是青天白日。
“拳赛的事情你们去找小鱼,你们想做什么,也得听听他的意见。”九公知道要他们放下成见改变想法,不是一日之功,就算自己也是到了这个岁数才放下了执念与成见。
“拳赛的事情沸沸扬扬,不仅是清迈曼谷,也传到了新加坡和马来,咱们借这场拳赛……。”
“这些不用和我说,去找小鱼,从头到尾都是他惹出来的,你们要做什么,还得要听他的想法,”九公挥挥手打断张全元,两次提到要听陈小鱼的意见,张全元有些摸不着头脑,从听到陈小鱼打败蓬西开始,他以为这一切都是九公属意才有的局面,现在来看好像不是这样。
迈过浮桥出门下了石阶,张全元站在车前有些犹豫不定,若不是九公属意,或许没有必要掺和进去,毕竟他们这几年的热衷的中国功夫实在让人心寒,搭进的财物还算小事,丢的脸面可是实打实不在少数了。
“还是回医院,让那两个小子把事情来龙去脉问个清楚,不论怎样,冲着九公咱也不好置身事外。”陈远山知道这位老哥在犹豫什么,在旁劝道。
张全元点点头,是要问个清楚,上车吩咐司机道:“先回医院。”车子启动没开出多远就被拦下,车前的人是刚才派上山的保镖。
“山上有血迹,但人早就没了影子。”
“你在这里守着吧,不要让歹人扰到九公他老人家。”张全元摇下车窗,说完车子启动扬长而去。
医院里张平老老实实说起经过,陈铎还不能说话只能在旁点头眨眼,从张平跑去挑战蓬西开始到那晚被撞,说的十分详细,张全元这才知道,这一切源头竟是自己的儿子。
知武拳馆,李志远等少年早就没了影子,只剩下陈小鱼和宋哑巴,不同于昨天,宋哑巴没有继续传授陈小鱼形意八极,而是在两步见圆的白圈里做着猫鼠游戏,陈小鱼是猫,宋哑巴当鼠,陈小鱼展拳踢腿,宋哑巴旋身移步,极小的范围里,饶是陈小鱼拳脚极快,也很难沾到宋伯伯衣角,更不用说攻击到宋伯伯了。
有道是,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师傅,功夫的发展说到底也是攻防之术的发展,将攻防之道阐释最好的要属李小龙的截拳道,截:截断对方攻击,视为防守;拳:主动出拳,视为攻击,其中最为核心的是对战距离的掌握。
宋哑巴此时让陈小鱼领会的就是对战距离,这些不能言传,更不能死练,最快捷有效的是喂招对练,让陈小鱼心神高度集中下练习拳与脚的协作。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陈小鱼每次的攻击都是差一点点,臂伸满了,拳头会擦过宋伯伯的肩头腰间打空,力不使足拳脚还没碰到宋伯伯,肩头腰腹就会被反打,陈小鱼不断调整身位控制力量,心有所悟又始终不得要领。
啊啊啊,宋哑巴右手虚划一圈,示意陈小鱼猫鼠转换。角色对换后又是别番场景,宋哑巴舍了形意八极的拳招套式,使出的拳脚如疾风骤雨般刚劲杂乱,陈小鱼眼疾手快闪转腾挪,若不是桩功扎实早被打出圈外,每被宋伯伯拳脚击中,陈小鱼心里总会生出熟悉的感觉,这一拳一脚自己好像刚刚用过,攻守之际心间多了些明悟。
有些像那天九公和陈小鱼练桩步时的情景,陈小鱼能感觉得出这是两条路,宋伯伯教自己更实用一些。
说起来陈小鱼心里也郁闷的很,九公的桩步自己才走了一圈,就被打发来学形意八极。这形意八极自己正了八经学了不到一天,宋伯伯就和自己比划起攻防之道,两位至亲的人都这个样子,自己的天赋悟性这样不堪入目么?
啊啊啊,宋哑巴食指蜷起在陈小鱼脑门上敲了下狠得,让他不要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