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胤在圣泽宫期待着夜晚时一阵神伤。陈年往事如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脑海中。他还记得与珍儿不同寻常的初见。而说到珍儿,故事就又要说长了。首先不能绕过得一节,就是珍儿的亲姐姐,当今的皇后珠儿
那年自己十四岁,皇后十三岁。从小到大,他都喜欢礼亲王家的那个珠儿表妹,因为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因此,当皇祖母告诉他,珠儿表妹要嫁给他,做他的皇后时,他心甘情愿地答应了。
可大婚后不久,他却发现事情并不是表面那样。珠儿在他面前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人、百依百顺,但后宫中却渐渐有了关于皇后奢侈霸道的话语。开始时他并未在意,但景澜宫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却让他不得不信了。开始是景澜宫的开支猛涨,什么金银裸子、如意八宝的,甚至贡品中的珍奇物品也都叫她甜言蜜语地讨了去,自己用不说,只要高兴了,动辄就赏给哪个宫女太监,从来不知节省,真可说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万岁爷您是没见着,那宫里面,哪还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整个一金库啊!”龙胤叫小长子去偷偷瞧过一回,他回来了就神魂颠倒地报告道。
说她两句,她又撒起娇来,让他没办法。
这本来还好说,一国之母,奢华了些也不是就养不起了。但皇后善妒,可就是不能容忍的了。那时自己在景澜宫里多瞧了一个宫女两眼,当时也没什么。可再去时,那宫女就莫名其妙地被打发去了辛者库做苦力。他觉得怪可惜,就差人去照顾了一次。后来不久,就又听说,那女孩子悬梁自尽了。这其中的缘由,他也不是没有调查过,结果自然是让他对皇后失望了。
再来就是当时的伊嫔有孕一事了。刚开始还好好的,偏偏喝了中宫送去的安胎药后,没几日便小产了。龙胤自是火冒三丈,要彻查此事。可太皇太后就硬挡着不让,袒护的是谁明眼人也都瞧的出来。过后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但龙胤对珠儿的感情,也算是消亡殆尽了。
那时龙胤十六岁。
就在这个时候,礼亲王府忽然来了个小姑娘,与珠儿同岁,但月份上小些。对外宣称是亲王收的义女,但太皇太后与龙胤说了实话,这女孩怕是他那好皇叔年轻时在民间的遗珠,给找到了,带入了王府。
不知该说命运还是缘分,这个叫作珍儿的女孩入了几次宫,龙胤没见着面,太皇太后倒是喜欢上了。也是当时后宫中嫔妃之位大多空悬,太皇太后索性劝他收了这个姑娘,封为欣妃。他心里不怎么愿意,但皇祖母开了口,他也就应了。
收了是收了,他也对这个从没见过面的表妹根本没有兴趣,更别提感情了。要不时太皇太后疼这个孙女,逼着他去瞧她,他的生命,险些就错过了珍儿。
珍儿,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希望你还没有忘了我们的初见。不,忘了也好,但愿你忘了我这个负心人,从此幸福快乐。
龙胤尽管在往欣妃的寝宫走着,心里却是老大的不情愿。皇祖母催他来,他干脆选了这个时辰,心里打量着来了倒头便睡,最好是话也不用说一句。
到了门口,他看到里面漆黑一片,甚是高兴。悄悄推开门,他二话不说,进了内殿,摸黑找到了床,就躺下了。身边的人显然已经睡熟了,细微而规则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朵。他心满意足地向里躺了躺,让自己更舒服些,将棉被拽过来,闭上了眼睛。
结果他刚闭上眼睛,便听到枕边传来一声尖叫,随即后背便着了重重的一掌。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就发现自己面朝下伏在了地上。而黑暗中,床上一个纤细的身影缩在了床角,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你是谁?”她颤抖着问道。
“还能是谁!”莫名其妙地被人推下了床,那个人还质问他,龙胤怕是生平第一次,自然是恼羞成怒,“不知道是谁你还下这样的狠手!”
“原来是你……”那人好象明白过来了,语气立刻不再颤抖了,倒强硬了许多,“你来做什么?”
“朕来瞧你还能做什么?睡觉!”他吼道。
“你睡觉为什么在我的床上?”那人吼了回来。
“那你要朕睡哪里?”
“你自己不是有寝宫吗?”她似乎打定主意要赶他走。
龙胤气得头痛,懒得跟她争辩,刚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又撞上了什么硬物,“嗷”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堂堂天子被一个弱女子打倒在地,他越想越愤怒,奈何腿上撞得疼的很,只好一面揉着一面喘着气。
“你干吗还在地上坐着?”她很无辜地问道。
“不是被你推下来的吗?还问朕!”这女人实在知道怎么惹怒他。
“别这么大声嘛,天底下的人都被你吵醒了。”她似乎很有理,“是你先一声不吭地上了我的床,我能不推你吗?”
“你下来,把灯点上,朕不想再撞上什么东西了。”
床上的人似乎踌躇了一下,但还是麻利地下了床,把灯点上了。龙胤这才看清他刚才撞上的东西,是一个巨大的花瓶,侍卫似的威严地立在床边。他刚才进来时没有撞上真是老天保佑。
“你是怎么把这东西……”他气恼地回头去看站在一旁吹灭引烛的欣妃,却猛地愣住了。
后宫佳丽无数,这个女子算不上出众的。身上头上的珠翠全无,却更凸显了她五官的精致,身段的柔美。比起珠儿的国色天香,珍儿更像个邻家少女,或者说那小巧动人的西洋娃娃,以月为神,以花为容,以水为姿,清丽细腻,给人山间泉鸣,空谷回响般的纯净感受。
不愧是珠儿的妹妹,龙胤不禁想道,容貌一样美不说,脾气也一样大。
两人真对视着,门忽然被撞开了。欣妃目瞪口呆地瞧着一堆堆的侍卫像变魔术一般的,从天而降,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瞧着屋里这滑稽的场景。她似乎这才意识到坐在地上的人是皇帝,而且是被她推到地上的。
“这……诸位听我解释,其实是你们这位皇上忽然闯了进来,还意图……我不是……”看着她支支吾吾地比着手势解释着,龙胤忽然觉得很想笑。
自从登基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皇帝以来,他从来没这么想笑过。
“这里没事,你们都出去吧。”他一挥手,赶走了紧张的御前侍卫们。
看着他们退出了门,欣妃才松了口气。“我不过失了手,你叫这么多的人来吓唬我做什么?”她居然还抱怨。
“你失了手?”他不知不觉间又吼了起来,“你若是不失手,恐怕朕就没命了吧!”
“还不是你鬼鬼祟祟的!”她瞪着眼睛回嘴道。
这样的女人,怎么让皇祖母喜欢成这样!他觉得不可思议。他站了起来,踢踢腿,似乎没事了,才又板着脸向床走去。欣妃站在旁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忍辱负重似的躺在了龙胤身边。想象着她愁眉苦脸的表情,龙胤满意地笑了。可背上还真是很疼,老天,这个欣妃练过武不成!
“我能跟你谈谈吗?”她试探道。
“不能。”他没好气地答道。
“那我也要说,”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瞧,既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就不能这样……那个什么。”
“你放心,朕没兴趣。”
“那就好。”
“什么?”
“被你碰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话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翻了个身安稳地睡了。
门外的侍卫就没有这么舒服了,因为屋里又传来了天雷勾动地火的一声吼叫。这一晚,门里门外,只有欣妃娘娘一个人睡得舒舒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