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琛宫。
凝云这些日子似乎并无变化。她仍是很安静,终日地坐着,写写字,读读书。每日晨起梳妆打扮时,脸上也没有流过泪的痕迹。倒是毓琛宫的一班宫女内监,一个个的都既不平又无奈。秋涵和桃蔓虽然面上不再说什么,但她能看的出来,每日伺候时,她们的眼圈都是红肿的。桃蕊年轻,不经事,她的感情是最明显的。
被贬为婕妤后的第一夜,轮到桃蕊守夜。
她梦中醒来,只觉口渴,起身欲唤人拿水来。桃蕊听到了动静,忙进屋来,殷勤地问道:“主子要什么?”
她听了一怔,愣愣地看着桃蕊。桃蕊却不退缩,只是又流了泪。
宫中的规矩是,只有正三品贵嫔及以上的嫔妃才可称“主子”或“娘娘”,以下的宫嫔,只能称“小主”,也不能自称“本宫”。如今她既已为婕妤,桃蕊却仍坚定地称她“主子”,她不会不明白这说轻了,是违了规矩;说重了,是逆了圣旨。
“我口渴,你去端水来。”
桃蕊领命去了,回来后,仍是不屈不挠地说道:“主子请用。”
她接过了茶杯,仰头一饮而尽,饮罢,仍是攥着茶杯,不还给桃蕊。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桃蕊,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桃蕊终于低下头去,低声道:“桃蕊只是个婢女,什么也帮不上。主子就让奴婢这样表表心意,奴婢心里会好受些。”
她道:“这又是何必,不过降了位分,我尚且不在乎,你在乎的是什么!”
“主子真的不在乎吗?”桃蕊问道。
她笑道:“幸好我被禁足,不然到了外面,听些子冷言冷语的,才伤心呢!如此不是很好?在宫中,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看来,他对我,可真是周到呢!”她咬了牙。
桃蕊忍不住,又落了泪。她擦了擦眼睛,伤心道:“皇上对主子一直是很好的呀!只怪那个佳容华陷害!”
“你真是幼稚!他若信我又哪会听了别人的?”她又一次无声的冷笑,想起前日在毓琛宫的对话,她只觉得心都要裂成了一片片似的。“那**不在,没听到他说我什么,他说我恃宠而骄,说他从来就没信过我,还说我……”她眼泪似是要流下来,“……同那些以哭闹撒泼来要挟他的泼妇没有两样!”
“皇上他真的这么说?”桃蕊惊得掩住了口。
“我真是看错了他。原来在他心中,我的位置……如此不堪一击!”她在黑暗中抱住了双腿,将额头埋在两膝之间,喃喃道:“我是疯魔了不成,竟然会相信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是皇帝,君心无定,我怎么能奢望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既然他再不是我心中那个他,我又何必在乎他怎么对我?”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凝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夜的倾诉似乎从未发生过,她的脸就如波澜不惊的湖面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心如止水,再无渴求。
日子一点点的过去,龙胤再也没有来过。一天天的,毓琛宫的时间就像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生机。与此相比,六宫中却是热闹的很。因为,选秀的日子就快到了。
想到当初惊奇地发现秀女欧阳流莺貌似怀欣皇后,然后采月做了教习姑姑,自己用计骗过皇后,欲在长**安插其他探子的一点一滴,仿佛那些都是别的什么人做过的事,与她无关。
现在的路婕妤,再不是路昭容了,不再关心那些事情。
一步错,步步错。
她真的为了龙胤如此伤心吗?她对地位荣耀从没有什么妄想,所以用不着再去争什么——既然那个人不值得她再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