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云并不知这寒莘殿是什么,却见任芙忽然改了俏颜。方才还怒火万丈,咄咄逼人的眉眼如今被一泓的恐惧熄灭,战兢地后退几步,几乎站立不稳。
“你……你……不能将我送去寒莘殿……”她无助地自语道,“姐姐不会答应的,那地方……那地方……”
成旭渊冷笑。“尚瑾会不会答应,我们自会看到。随即去打点行装吧,到了那里,再瞧你还动不动这些个邪念!”
仍是轻声低慢说出的言语,却似顷刻间毁了任芙的勇气。她扑通一声跪在成旭渊面前,拉着他的衣角,紧咬着牙,忍住将发的泪道:“少主……任芙求您……今天的事皆是任芙不对,”她以悲痛的眼神刺了凝云一下,凝云猝不及防,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不应乱使眼色,扰了这位小姐……是任芙不对……求求您……不要送我去寒莘殿……”
成旭渊冷冷甩开她,寒颜道:“不需多说了,明日天亮便启程。”
隐忍的泪终于落之滂沱,任芙无助的瘫倒在地,泪眼朦胧中瞥见了凝云的不忍,再次送上了恳求的目光。这次并未逃过成旭渊的法眼,他立刻火冒三丈了。朝任芙俯下身去,在她耳畔狠狠地低语了几个字。
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然而一种天碎般的绝望出现在了任芙眼中,她真的绝望了,甚至欲哭而无泪。
凝云再也忍不住了,抽身走到任芙身边,轻轻揽过她双肩,一字一顿道:“原来世间,真有这等残忍的人。”铿锵几字,柔和而有力,是对着任芙说的,却分明是说给成旭渊听的。
她揽着任芙,仰首看向成旭渊,玉颈柔弱而坚韧。
“成少主称并未强迫过任何一人,那么我倒想知道,所谓的‘不强迫’,竟是若此么?一个女子的情尚且得不到自由,少主究竟如何‘不强迫’?”
成旭渊无奈。“你……”
“我并不知道少主的真相是什么……如今亦不会强少主所难,硬究其底。我只问一句,任芙姑娘与人的两情相悦是否是真?”
“这……不错……但是……”
“她有没有因情而做下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没有……但是……”方才还咄咄逼人的他,面对凝云的逼问,如今似乎不知所措。
“那么何来不成全之理?”
成旭渊无言。
凝云缓了语气。“君子有成人之美。观了少主的棋,便知少主不是狭隘之人。如今……如何行不自彰呢?”
成旭渊脸色忽而变了,冷言道:“那么怕是小姐看错了,在下并非君子,自认狭隘无过。众生殿的人,是不需外人来管的。小姐今日言行,我亦容忍够了。”他轻叹一声,放缓了语气,“凝云……以你的处境……并不是可多管闲事的。”
凝云沉了脸。
她……大概真的多管闲事了。
“那么……是我看错了人。凝云本就是一介弱女子,自顾不暇。少主是江湖王道,势力众广,不需顾忌我一人的看法。然而,我偏偏肯舍命护了她,少主也管不着。”
他是彻彻底底地被打败了,急道:“你……”,却不知该说什么,该如何劝。
浮莘再次静默。
窗外灯火微烁良久,再无人言语,只听得任芙时而的抽泣声,泫人心魄。
“好吧……”剑眉微倦,星目弄情。谁让那个女子就这么渺渺入了他的眼?谁让她亦幽幽地牵走了他的心?
日后的事,便由他来承担吧。
“我……可以还任芙自由……”话仍是稠的脱不开口,然而一个艰难的决定已是斩钉截铁地做出了。
“然而……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凝云轻轻松口气,问道:“少主请讲。”
一丝载了千番熟虑的笑意轻轻浮起在他嘴角。“三番棋。”
三番棋。
凝云此刻亦是明白了。他这是在向她邀三番棋,三局两胜,若她胜了,任芙便可得自由。
饶是如此,倒大大出乎她意料了。
“仅仅……是三番棋么?”凝云脱口问道。方才还说着,只有任芙……不可以,怎么竟变的如此轻易?
“并不需得意……”一抹冷笑扬起,“我的条件,怕你接受不了。”
凝云轻挑秀眉。
“若你胜了,任芙可自由;若你败了,任芙仍自由,然而你……”他停顿一刻,一字一顿地接道:“你要留在我身边,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