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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十一、雪松林地里的渡鸦

“用脑子的,总比不用脑子的难搞。”舟敬站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中央,环视着撤下来的渡鸦,不远是正在燃烧的城市,这些全身黑甲的战士们都是身经百战以一当十的好手,如果对方是一个军团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猛虎下山一般扑入敌阵然后带回胜利。遗憾的是,本想等其它势力火并坐收渔利的渡鸦小队进入城区后,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滔天烈焰做对手。渡鸦的黑甲并不是金属,而是一种被称作乌木的特殊木材包覆着皮革,它轻盈且足够强韧,能够抵抗弓箭和较轻锐器的斩击——但并不防火。

撤退的渡鸦略显狼狈,坐在雪地上扔下一些已经烧焦的铠甲部件。好在撤退井然有序,这只不足十人的队伍停在林地做短暂的休整。

“这也是您的计划之一么?大人?”娜塔莎对舟敬的强行突进非常不满,好在没有什么伤亡。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向晚牵动所有潜伏在晨星的势力,让所有人摆到明面上斗,自己坐收渔利。在火势失控以前,已经浮出水面的潜伏者们很快探查到彼此的存在并交上了手,而那些没露头的,很快也会按捺不住,安静如同死水一般的晨星忽然被放在了火炉上,除了火炉的设计者谁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不明白也只能行动了——或者在即将沸腾的水里烫死。

通过斥候回报,已经查明的势力包括帝都永夜,王城澜凛,甚至北境的芙绒也参了一脚,目前几家正在城内打得不可开交,而且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己被大火包围。至于那些沉得住气的,要么撤出晨星,要么背水一搏,既然大家目的相同,但道路不同,联手合作那就是万万不可行的,这是一道填空题,答案可以有千万个,但是填写的人只能是一个。

“不,这可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舟敬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冰冷的表情带着恶趣味的笑:“可能我们想错了,抛出去的不是诱饵而是大鱼。”

“想错了?对不起大人,我不明白。”

“来,莎儿,坐到这儿来,我说给你听。”舟敬说着拍拍大腿。

“大人请自重!”娜塔莎难以掩饰自己的厌恶,但还是掩饰住了。

“渡鸦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唉。”舟敬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娜塔莎不明白还是那句大人请自重,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变得严肃万分,娜塔莎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舟敬问:“你觉得他们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娜塔莎略微思考,忽然她的眼神明亮起来,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

“嗯嗯,很好,你想到了。我们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大错。两个月前我们截获了火药,其他人没理由不能截获,甚至早就拿到它——甚至可能比我们更早就潜入了晨星。晨星只有这么些人,多出来的都在玩躲猫猫,正因为这样我们进入了一个思维盲点,我们是为了火药来的,而我们并没有想过他们是不是也抱着同样的目的。”

“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漏掉了很重要的情报。”

“叫我舟敬。我也只是猜测,大家来这里不会是为了旅游或参加晨曦学院的开学典礼。假设是为了火药,我们反掉寒风旅店的时候可能已经故意暴露了自己,然后我们丢出向晚作为诱饵,那么只是因为一个可能知道火药下落的人,动用这么大阵势你觉得合适么?他们大可派一个尾巴跟着向晚就好,直到查明她究竟知道些什么,可是你看……”舟敬指着火光映红的夜空露出他的标志性笑容。

娜塔莎顺着舟敬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城市正在燃烧的方向,夜空中的红在某片星空淡开,勾勒出一个规则的圆形,就像稀释过的暗红色调料点上一个浓稠的墨点。她知道那是四轮月亮中的隐月,它代表着虚无和死亡。

舟敬又拍了拍大腿,发出的声响拉回娜塔莎视线,这一次她没有一点厌恶的感觉,娜塔莎整理过长袍的裙摆坐了上去。

“嗯,真软。”娜塔莎来不及开口,舟敬就打断了她继续说下去:“接下来都是猜测了。有一伙人知道了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他们认为有别的什么更重要,比火药还重要,而那个东西应该和向晚有关。向晚放火的时候他们脑子一热冲了上去,大家看他们这么急也就跟着冲上去。然后嘛……就现在这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前严峻的形势在这个冰冷的男人嘴里这么喜感,娜塔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她是一位渡鸦。

“属下失职!”娜塔莎站起来惩罚自己一般右拳重重的击在心口,她认为错过这样重要的情报是自己的失职,身为副官最大的责任即是为长官的决策提供最为精确的情报,“请给予惩罚。”本是敬礼的那一拳打得波涛汹涌,看得出是下了狠劲的。

“明天晚上到我房里来。”

“……是。”

“坐下吧没关系。”

娜塔莎坐回舟敬怀中,舟敬坐在一截伐掉的断木桩上,空旷林地中,撤下来的渡鸦们把二人围成一个稀疏的圈。作为一个女人娜塔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作为一名渡鸦,她知道这是一种无用的情感,于是她就像例行会议那般端正的坐着。

舟敬环视周围,用他一贯的冰冷腔调说:“各位兄弟,因为我的无能让大家受委屈了。不知对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办法。”

全身黑甲的士兵们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谁发出声音,或站或坐。如黑曜石雕塑屹立在雪地上般静默。

舟敬微微后仰上身,就像这件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似得抽身而出:“那么莎儿,你的想法呢?”

厚实的红色长袍为这只单调小队伍增添了唯一一抹亮色,娜塔莎看着舟敬墨色的斗篷,她知道这件斗篷下是裸露的坚实臂膀,她想到了另一个在冬天也不穿棉袄的人,索性她继续想了下去,直到舟敬叫她。

娜塔莎摇了摇头,随后说:“我想,我们放走向晚是个错误。我们应该尽快找到她。”

“然后弄清楚究竟那些人在找什么?这活我交给莉莉了。”

“莉莉是谁?”

“你认识的,还是你把她关进地窖的。哦,她现在是我们的人了……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舟敬盯着面前的雪地看了很久,仿佛下定决心般说:“我们要死了。”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渡鸦小队平静如同死水。舟敬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我们先……撤离。”虽然不明所以,但娜塔莎还是给出一个谨慎的建议。火势蔓延的速度完全不及渡鸦行动的速度,这是经过实践检验的事实,不然他们那易燃的铠甲和铠甲主人早就一同消失在火焰中。

“来不及了。”

娜塔莎看看周围的渡鸦们,漆黑的面甲遮住他们的面容,但他们的身形都带着不堪疲惫,好像经历了连续的高强度训练。对渡鸦这只特殊的部队而言,这样的行动根本不算什么,扔掉负重后,渡鸦们完全可以再进行同样的不间断突进搜寻一整夜,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看起来有气无力。

“你不明白么。”

娜塔莎没有回答。她正全神贯注寻找着可能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舟敬这次没有笑,他站起来示意娜塔莎坐到他刚才坐着的断木桩,低声说:“不用想了,放松。很快它就会来找你的。”

娜塔莎盯着脚尖的积雪,试图让自己融进这积雪中,寒风掠过树林发出令人愉悦的尖啸,她的思绪仿佛跟着火焰一起升腾,升到漫无边际的夜空,端正的香肩忽然狠狠的落了下去。

“它来了么?”

“是的,它来了。”娜塔莎感到沮丧,她的身体也像被风雪压垮的树枝那样疲惫。

晨星是破晓山峦中硬生生开辟出一片低矮的平原,而它现在就像一个大火盆,燃尽其中的原料只是时间问题,而燃烧在时间前面的,还有高原那稀薄的空气,火势猛烈扩张,北城区已经淹没在一片火海,而伴随着火势扩张空气成倍消耗,也许还没来得及烧到林地,就已经缺氧熄灭了。晨星唯一的入口温泉关,距离晨星最近的南城区边缘足足有两天路程,这两天路程里雪谷林立,冰隙暗藏,还有那越来越薄的空气,急行军和送死无异。

娜塔莎想起向晚,那个称呼她为姐姐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促使她焚城,做出了鱼死网破的选择。但正因为这样的举动,娜塔莎肯定了舟敬猜测:向晚才是那条真正的大鱼。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向南前往温泉关已是死路一条,向北越过破晓山峦的主峰踏入北境芙绒统治下的冰原似乎还有一线生机,舟敬选择向北撤退脱离城区的原因正在于此。在他下令不惜代价找到向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目前的状况,他们放走了一条真正的大鱼。随后而来的撤退,他不是在达成目的,而是在为自己的部下们寻求一条生路。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在渡鸦这支特殊的部队里,他们更愿意以死捍卫自己未尽的使命,这样的撤离,不,是这样的逃避让他们无比怀念那一抹灼热的烈焰。耻辱的逃避和光荣的殉职,所有人,包括娜塔莎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除了舟敬。

这个男人操着帝都口音的通用语,说是十九到二十九岁之间任何一个年龄都不过分的年纪,他冰冷的脸上常常带着置身事外或是恶趣味的笑容,反而显得他更冰冷。娜塔莎看着舟敬,那双褐色眼睛始终给人肤浅而粗暴的感觉,但娜塔莎知道,那不过是错觉,那墨色瞳孔深不见底的深邃才是这双眼睛真正的颜色。

“所有人向北,越过破晓山峦前往冰原!”舟敬下达了一道新的命令,但是除了他,没有一名渡鸦有所行动。

“向北前进!这是命令!”

一名渡鸦上前,右手握拳轻击心口敬礼:“大人,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任务。”

舟敬冷哼一声:“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大人。恕难从命。”隔着面甲发出的声音带着厚重的沉闷感,听起来更加坚定了。

“那你想怎样。死在这里?”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找到火药……”

舟敬粗暴打断渡鸦的话:“新的命令是越过山脉,离开这里到帝国北境去!”

现在,他在赌。他的筹码压在渡鸦服从命令上。服从来自他的命令,而不是另一个人。

“舟敬,你走吧。”柔柔的音调,就像丝绸拂过沙面一般,娜塔莎站起来这次她直呼舟敬的名字没有丝毫别扭,她说:“我们不会执行你的命令。”

这才是舟敬最担心的事,他对渡鸦的了解仅次于对毒药的了解,而和他同样了解渡鸦的人,都已经化作尘埃。他是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最了解渡鸦的人,甚至比这些渡鸦本身更了解他们。这是一个死局。

舟敬负手笑了,这一次的笑容不是冷清,而是非常值得玩味的笑容,他拉了拉斗篷盘腿坐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说:“娜塔莎,你犯了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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