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和积雪,微微的山风。
向晚背不起舟敬。午后重新出发的二人“实验”了一下。舟敬只比向晚高出不到半个头,但高寒缺氧的环境决定了向晚身为女子的弱势被无限放大。别说背着走,背起来都吃力,膝盖没站直就滚倒在积雪中,扑倒在雪地里的二人吃了满嘴雪花,开心的笑着。
下午的路途很是无趣,靠近聚集区就有了人烟。略微打听,很快找到寒风旅馆的所在。
有些熟悉的木板和牦牛味又出现在向晚的脑海中,旅店里的篝火熊熊燃烧着,突然多出的佣兵和牧师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冒险者遍地都是,况且是在旅馆这样的集中地点。但向晚穿着有些不寻常的牧师袍——这个年纪能够得到高阶牧师称号的人确实凤毛麟角,况且是个女孩子——托向晚的福,他们成功吸引了所有旅客的目光,中年的吟游诗人认出了向晚,微笑着颔首致意,而那个年轻漂亮的金发女人看了他们一眼则不屑的扭过头去。
向晚扫视着旅店的大厅,并没有看到旅店老板和她的伙计,她刚想回头告诉舟敬,却看到舟敬“嘿嘿”一笑,盯着炉火边的年轻女人径直走了过去。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向晚想起了瑟吉欧,想起了曾经被叫做家的那个镇子里色迷迷的男人们。舟敬大大咧咧的坐下来,眼睛毫不避讳的盯着年轻女人的开襟长袍,向晚咬了咬牙,紧挨着舟敬坐了下来。
年轻女人看了看向晚牧师袍上的纹理,惊异的表情一闪即逝,她明显认出了向晚,语气中带着抱怨和不耐烦:“走开,小孩子!姐姐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哟,这位小姐。”舟敬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荡开了一层层的笑容,色迷迷的说:“别看我们年纪不大该长的可是都长全了。而且像小姐这样的美人,晨星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似乎女人的耳根子都很软,听不得漂亮话。年轻女人颇为得意的挺了挺她雪白的胸脯,娇嫩的笑了:“讨厌呀,小鬼。看哪里呢。”
向晚已经不知道手放在哪里好了,同样身为女人,这样的衣服向晚别说穿了,就连看上几眼都觉得脸颊发烫。
“不要误会哦小姐,我们只是想找人。”舟敬抬起他沾满泥土和雪水的靴子搭在桌上,冲着吟游诗人做了个内行才看得懂的手势,“一个大概和你一样漂亮的金发女人,她带着一只红色的鹰。”
吟游诗人调试了一下竖琴,是一首欢快的曲子。
年轻女人拨弄着她金色的头发咯咯笑了:“找女人我是不知道,找乐子的话……”说着冲舟敬抛了几个大大的媚眼。
舟敬在桌上扔下几个银币歪着头站了起来,冲着年轻女人做了个充满暗示的眼神,年轻女人莞尔一笑,提起裙摆向一个房间走去。
“走了。”舟敬拉了拉向晚,恢复他冷冰冰的表情。
“啊?我,我就……不去了。”向晚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第一次遇到有人大摇大摆喝花酒还想带上个姑娘进房间的,也不害臊。
“都说了,走啊!”不由分说,舟敬拉着向晚跟在女人身后进了房间。
房间略显简陋,床,椅子,和一个不知多少年头的柜子,床上铺着干草和棉花,连条毛毯都没有,好在窗户通透,整个房间虽然破旧却看起来相当整洁,几乎一尘不染,屋子的主人一定某种程度上患有洁癖。
舟敬也不客气,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打量着年轻的金发女人,金发女人毫不避讳的迎着目光娇媚的笑着,而向晚呆呆站在门边,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舟敬突然打破了沉默,向晚本能的想要逃离这样的氛围,她原本打算找到旅店的老板问个明白,如果舟敬说得都是真的,那么……
“霜烈还好么?将军呢?”听到舟敬开口,向晚心情一松,正准备说点什么离开这个房间,却被舟敬的话吸引住了。
他们认识?向晚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洞有些不够用。
年轻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她右手握拳放在心脏站得笔直,大开襟的艳红长袍和这个姿势非常不协调,她想说什么,又看了看向晚。
“没关系,她是我的人。”
“是!”年轻的女人放下拳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向晚一眼。“霜烈大人和将军大人一切安好。”
舟敬点头问到:“说说现在的状况吧。”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叫娜塔莎,是这次行动的领队。从现在起指挥权全权转交给您。据收集到的情报,不只是我们,至少还有三队人马也在收集晨曦徽记。昨天我们才发现这间旅店是其中一队人马的据点,今天早晨我们控制了旅店。多亏了……呃……”女人停顿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多亏您的……人设的陷阱,才让他们露出马脚。”
***!什么叫他的人?我们刚认识不到一晚上!充其量也不过是419而已!向晚心里问候着那个口无遮拦的人。很快她意识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信息:什么陷阱?
“什么陷阱?”向晚忍不住问。
舟敬笑出了声,但立刻恢复冷冰冰的表情。娜塔莎有些责备的看了向晚一眼说:“牧师小姐说笑了。在这个季节,破晓山峦是不可能有信使试图越过雪峰送死的,就算有,您的东西要求寄送到大陆的各个角落,远远不止这个价格。”
“没关系,她不属于我们的编制,不用拘泥于礼节。安排人和他们接触了么?”舟敬伸了个懒腰说。
“是的大人。整个旅馆已经替换成我们的人,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包括厨师?”
“是,大人。”
“莎儿。嗯,现在起我就叫你莎儿。”舟敬说,“需要你帮我做三件事,我的武器丢了,帮我找一把剑,双手大剑。准备一顿饭,越快越好。还有,给她找个房间。”舟敬指了指向晚。
东方传统的佩剑窄而长,适合刺击而不适合劈砍,流传至今仅仅成为一种象征和装饰。西方的双手大剑有半人高,使用起来大开大阖,剑体厚重不宜折断,很早就作为军队的制式武器。除此之外还有骑士剑,短剑,袖剑,匕首等等不同的变种,但凡此类通体笔直两面开刃的短兵都被统称为剑。长剑便于战斗,短剑便于护身或是刺杀,作为刺客的女儿,向晚对这方面的知识还是很有了解的。
“遵命。”娜塔莎犹豫了一下,略带惭愧的说,“大人……我们仍然没有收集到足够的徽记……”
“叫我舟敬。”舟敬说着解开斗篷,从腰间摸出几个晨曦徽记递给娜塔莎。“没关系,我多的是,分下去就好。”
“是。”
“等等,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舟敬叫住娜塔莎,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怎么说的我?”
娜塔莎停下脚步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是一位东方面孔的男子。”
东方面孔么?这里确实没有见到第三张东方面孔了。那么,一些事也就说得通了。舟敬看了看向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有呢。”
“呃……猥琐……好色……”
舟敬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向晚发现这个笑容和他说“不服你背我”时的笑容一模一样。恶趣味,向晚在心里默默的想。“哎呀,他们可告诉我接头的是一位金发美女呢。果不其然,哈哈。”
“大人,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叫舟敬,这是命令。”
“遵命,舟……敬……大人。”
“哎,莎儿你还需要多加练习啊。”舟敬叹气,脸上隐去笑容冰冷的说,“明天早晨让渡鸦集合,对了,莎儿你穿这身红袍挺好看的,别换了。”
舟敬挥挥手,娜塔莎红着脸退了出去。
渡鸦。渡鸦?是佣兵团的名字么?向晚站在门边思索着。晨曦徽记,寒风旅店,袭击她的人,还有救了她的瑟吉欧。似乎有什么头绪,但却一直抓不住。凭心而论,舟敬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虽然时常冷冰冰的,但并没什么架子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和陌生人混熟,不可能会是一个冰冷的人,外冷内热这个词比较合适。但不知为什么,向晚总是觉得这个人很不靠谱,嗯,非常极度特别的不靠谱。她忽然想起父亲来。
舟敬看着站在门边的向晚,挠了挠头。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他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