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五月二十六日晚
今天，我去商店给豆儿买了张儿童床，金属弹簧底的，她见了非常高兴。她躺在小床上，兴奋得睡不着，翻来覆去，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又坐了起来。
“躺下。”我对她喊一声。
“你把那个小熊给我拿来，我就躺下。”
她在同我讲条件，我得去拿。
“你说我给你买这小床怎么样？”我故意问她。
“还行，这小床还能动弹。”她答。
“我上你床呀？”我问。
“不行，你可禁不动。”（东北话，东西太重，撑不起）
“怎么就禁不动我呢？”
“你是大人。”
“大人怎么就禁不动呢？”
“大人大，小孩小。”
一九九一年七月九日晚雨
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豆坐在我肚子上玩，我举起她，放下，她很高兴。我见她高兴，又举起了两次，为了举高一点，我抓着她的两只小腿，高举起她。她腰有些软，没支持住，面对我倒下，嘴砸到我额头上，牙将下唇磕透了，满口是血，大哭。吾大惊，大骇，深悔不该举她。林氏亦大骇，给她吃了片药。夜里，我心不安，时时摸摸她，怕她有异常。以后，我会加倍小心待她。深明大义的林惋卉非但没有责怪我，还安慰我说：“没事，可能是要消别的灾，大灾。”
我也希望是这样。我的孩子，千万别有什么事呀！我这才懂得“平安是福”。
一九九一年九月五日晚
“爸，你给我讲。”豆从书柜上拿本《儿童知识宝库》让我讲。
“我不给讲，你也不跟我好。”我说。
“不给讲，我就挠你。”她用手挠我小臂。
“再挠我给你手盖剪掉。”我威胁她说。
那书上的内容她听不懂，我不想给她讲，就说：“你不求我，还挠我，我不给讲。”
我本想诱她说几句小话，不想让她太刚烈，长大后与人处不好。可她哭了，也没求我。
“你求你妈给你讲。”我告诉她。
她转过身，对林氏说：“妈妈，求求你，给我讲。”她对妈嘴不硬。
她经常爬到我身上，骑在我双肩上，让我在屋里转。有一次，我突然想戏弄她一下，就扛着她向门外走，想看看她如何躲过门楣。她知道我在耍弄，惊恐地大笑，把身子向下弯。我见她躲过了，就又出来进去两次，她嬉笑着躲开了。我看这招不行，就扛着她站在门楣下，故意把她向上掂一掂。她慌乱又惊喜地叫喊，身子向下褪，就是不肯从我身上下来。哈哈哈！
一九九一年十月一日晚
刚才，豆儿拿出家里的影集，翻到了我和林氏结婚时的一组照片，有些奇怪地问我们在干什么，我告诉她，“我和你妈结婚。”
真想不到，她听后竟气愤地哭着大声质问我们：“你们俩结婚怎么不带我？”哈哈哈！逗得我俩开怀大笑。
我对她说：“别怪我呀！你妈不让我告诉你。”
她见我们大笑，知道有问题，疑惑地看着林氏，林氏忙解释“那时候还没有你哪”！
豆对我不很尊敬，经常耍笑我，当着外人的面故意大叫我的名字。当然这责任在我，是因为我经常耍笑她。
有一天，我对她说：“黄豆，你是个粑粑黄豆。”（东北话，粪便）她听后长出了一口气，深有感触地说：“你看谁家爸爸说自己孩子粑粑？就你这个爸爸说孩子粑粑。”我听后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和她玩，不是真骂她。她以为我对她不敬，很有些反感，以后我可不说了。我教育她，她也教育我。
她从不说一句对林不利的话，她从骨子里依恋着林。我几次引诱她说，她都不说。我没有儿女必须尊敬父母，父母可以不尊敬孩子的想法。有时，我也有点隐忧，她总是这样不尊敬我，长大后可坏了。
我和她没话找话的目的，一是教她道理；二是想让她性格开朗一些，自立一些。
我经常用小把戏欺骗她，是想让她早一点辨别真伪，别轻易相信别人。
她是女孩，生活的路会比男孩子艰难得多。
我在党委办公室工作的时候，经常翻看《内参选编》。那刊物是给单位党政一把手看的，别人不能看。我是管收发的，可以随便看，其实那上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
我记得有篇文章，说南方某省一乡村男教师长期猥亵女学生的事，这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女孩不敢对家长说。
我看过后心中就有个阴影，每见到小学有男班主任，就想起那篇文章。我有了女儿后，深怕我的女儿遭到伤害不敢跟我说，我要教会她勇敢地说“不”，“别碰我”，“我让我爸打你”。
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晚
晚上，我带豆儿从我父母家回来，豆看着天上的月亮，问我：“月亮怎么跟我走呢？”我小的时候也有这疑问，因为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我无法用她听得懂的语言回答，就把“球”踢了回去，问她：“你说呢？”
“她给咱照亮呗，她要是不给咱俩照亮，咱俩就看不着道了。”
听了她的回答，我很高兴，有疑问才能更好地认识世界，认识生活。愿她把疑问持续下去。如果，我能把小时候的疑问坚持到今天，我就是老子、孔子、或瓦特了。呵呵！
一九九二年一月二十五日晚
“爸，你给我写黄豆。”她命令我。
“你自己写黄豆吧。”我把这个本打开，放在她面前。我想留下她这个时候的真迹。她非常认真地在这个本子上写下了“黄豆”二字。
豆的爷爷奶奶都很喜欢她，经常拿她开涮。爷爷过生日那天，豆端着酒杯敬爷爷，说“我祝你长命百岁”。爷爷问她，“活到一百岁，我走不动了，怎么办？“豆痛快地说“我养。”爷爷听了，找来了纸和笔，对她说，“你嘴说不行，得写保证书，到时候你不管我了，我拿着上法院告你。“爷爷知道豆不会写，自己写好后，让豆签字。豆愉快地在保证书上签了名。回家后，我吓唬黄豆，说”你怎么敢签字呢？到时候你爷走不动了，在床上一躺，你得天天喂饭呀“！豆听了，突然意识到有问题，眼泪要出来了，喊着说，“啊，就让我一个人管呀？“”要累死我呀！“她后悔了。我忍住笑说，“谁让你签字的？”见她急了，林惋卉对她说，“别怕，你爷诱骗儿童，你告他。”黄豆听了，如释重负，说，“对，告他骗小孩。”
一九九二年三月四日晚
附近住着一个退了休的老太太，姓代，退休前是市师专的中文教师，在家开了个幼儿园，只有两个孩子，林氏同我商量，说那人能教孩子识字，还会讲故事，每月收七十元钱。我们抱着试试的态度送豆儿去了。豆有些不适应，这孩子到生地方一点不怕，话也敢说，仗也敢打。今天中午，代老师把豆儿送回来了，说她撒尿费劲。下午，我和林一起带豆儿到市中心医院看了看，化验了尿，医生说没事，我真怕她有什么病，孩子还小，健康是福。
一九九二年四月二十八日
代老师给黄豆讲了《西游记》的故事，还让我买了全套《西游记》画册。从此，豆儿总是翻看这些画册，让我们给她讲。“我爱看得都想进人书里”，她对我说。“我想上花果山，看一看猴子，看一看孙悟空。”这使我想起了中国一句古训“少不看《西游》”。
一九九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晨
今天早晨，我和林做早饭，林把火柴盒从灶台上碰地上了。豆看到了，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看，拿着走到洗脸盆前，把火柴盒放在洗脸水中涮了涮，然后放在了灶台上。我一直看着她，对她说：“黄豆，你怎么洗火柴？”“火柴埋汰了，还不洗呀？你真傻。”我笑着告诉林，林笑着对豆说：“这回是你傻。”哈哈哈！
我损失了一盒火柴，捡了个乐子，值！
一九九二年六月十七日下午
刚才，我带豆儿去看电影，路上她跑了起来。我说：“我追你。”我大步追上了她，有意多跑出三十米，回头看她，她哭了，站在原地不跑了。我坐在路边，招手让她过来，她想了想，跑了过来，从我身边跑过去。我喊：“等等我呀！”她不满地回答：“你都不等我，我还等你噢！”继续向前跑。我说：“那好（她时常说这两个字，我学着她的口吻），我陪你跑。”我看着她，跑在她身边，开心极了。到了电影院，停演。她又提议到公园去。天很热，路又远，我没有同意。我不能一味妥协，助长她的娇气，女孩子更要知进退。
我在街上看到过小孩拼命哭喊，强迫大人做什么事，面有窘迫状的家长竭力安慰的场景。我知道那家长是个缺乏生命智慧的善良人，这孩子长大后，不会把父母当回事，还可能欺负父母。古人说“棍棒出孝子”。是说要在孩子小的时候使用雷霆手段遏制住孩子戾气的滋长，把孩子逼到正确的道路上来，用意深啊！我敢肯定地说，坏脾气都是惯出来的，是坏人用来吓唬好人的。试问：在希特勒或鬼子兵这些恶人面前，谁敢脾气不好？
一九九二年六月十八日下午
这些日子市里的小孩时兴玩“呼啦圈”，我花了两块钱给她买了一个。别的小孩很快就学会了，她就是学不会。她将那塑料圈放在腰部用力一推，那圈借惯力转了一圈就落下了。我让她好好跟小朋友学习，就回屋了。见她有一会没回来，怕她有事，就出去看她，她正往回走，见我出来，知道我来找她，高兴地问我：“干嘛去？”我谎称“看看水桶满没满（住房里没有水源，走廊里有一公用水房，水流很细）”。她听了，生气地对我说：“哼！就不说看我。”我自知失误，忙说：“那好，我看你摇圈。”我们出去又玩了一会。
因为住房外面是一条窄公路，每天有很多车经过，我生怕她一不留神，被车碰了，碰她的车逃逸。就连着几天带她站在公路边，指着经过的汽车告诉她“这是菲亚特”，“这是拉达”，“这是桑塔纳”，“这是公共汽车”。没用几天，她就认识了街上跑的常见的车型。她认识了这些车型后也很兴奋，指着开来的车喊：“爸爸，菲亚特来了。”开车的司机听到了，把头探出车窗，高兴地说“这小丫头还认识菲亚特”。
一九九二年七月七日
望着豆儿欢快的样子，我忽然想戏弄她一下，就放下笑脸，做出严肃的样子，对她说：“黄豆，我和你妈要分家了（没用离婚一词，我真说不出口），你跟谁过？”她立刻听明白了，当时眼泪就流下来了，抽泣着小声说两遍，“本来挺好的一个家。”看到她如此悲伤，游戏不能进行了。我上前抱起她，说：“你不同意，就不分了。”她笑了，笑得很勉强。看来她对这个家很满意。呵呵呵！
夏天到了，单位发了三十元防暑降温费。我拿着这三十元钱，在商场里转了转，添了三元钱，给豆儿选了件连衣裙，上白下花的。豆儿穿上了，很合身，她很高兴。我把她带到户外，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她一年一个样，如不拍下来，将会很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