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最后决定,元宵节之前,再奋力一搏,若再攻不下扬州,则撤围北还。
弘光二年,即清顺治三年的正月初三,刚过完年的清军即发起了大举的攻城战。与此同时,郑鸿逵率领的福建兵绕道淮安登陆,从东往西打到了扬州附近,距离扬州只有三十里了。
卯时,马世奇刚刚登上镇淮门的城楼,便听见远处清军阵营前隐隐哭声传来,忙问负责瞭望的士兵怎么回事。
“看样子,鞑子好像抓了些百姓”。
等到辰时,天色大亮,这才看清了清军阵前的光景,竟是抓了不知几千的汉民。被抓的汉民携老带幼自知要去蚁附登城,哭声震天。
不多时,清军鸣炮攻城,便看见上千老百姓,被百余名清兵驱赶着,往镇淮门而来。
汉民们便哭边踉踉跄跄往前跑,走的慢的就被后面的清兵一通砍杀,瞬间惨叫声大起,前面的汉民就跑的更快了。
马世奇闪着泪花拍着墙垛骂道:“狗鞑子,丧尽天良。”
有将校前来请示:“抚台大人,怎么办?”
“让百姓靠近了,放炮打后面的鞑子,让百姓贴着城墙往西边跑”。
汉民们被驱赶到了近前,便听得他们有的在大哭,有的在大喊“不要打不要打,我们不是鞑子”。城墙上的明军齐声喊道:“贴墙往西边跑!”话音未落,明军的大炮响了,铺天盖地的炮弹朝城下飞去,镇淮门前的护城河早已被填平,有的跑快的百姓过了护城河就贴着城墙根往西边跑去,竟是逃得一命。
清军一队队的推着盾车混杂在百姓中,依然还是有大量百姓被炮弹击中,不着寸甲的汉民哪怕是几枚霰弹也能要了他们的命,一排排的汉民倒在炮火下。还有抱着孩子往前跑的大人,临死前还紧紧搂着孩子,被霰弹击中,被打的全身是都窟窿。
马世奇取下乌纱帽,满脸泪水,伏地朝着城下磕头嚎哭道:“本官是你们父母官,没护好你们,对不住你们呀!”
清军发起了大举进攻,数千清兵朝着镇淮门涌来。
悲壮的《死战》歌声又在城头响起:
贼配不惜死
袍巾不惜死
看谁能撼我院篱
怒发冲冠
仰天长叹
同袍们捉刀杀焉
又待从头
收拾山河
踏破那贺兰山缺
帝伐喏
帝伐喏,魅
帝伐喏,魅豨
帝伐喏,魅豨啊
帝伐喏,魅豨啊
谁说我惧死
何人不惧死
谁叫我家国危呀
来杀敌殉死
与敌虏同死
谁叫我家国危呀
抛我头颅
撒我热血
守护我家国万代
清军在镇淮门、通泗门、大东门、小东门几乎同时发动了决死的攻击,一个牛录打光了,又上前一个牛录。
一些扬州的盐商在朱慈炯的行宫前磕头磕的头都破了,“皇上,为了扬州几十万黎民,议和吧!”
朱慈炯走出巡抚衙门,对着磕头的盐商说道:“如今四处城门告急,朕决心带着卫队死战,若是城破,尔等可取朕尸首,保得性命。”说完便带着卫队急急往镇淮门而去。
到了镇淮门,吴邦辅哭道:“皇上!给虎贲留些人吧,都打光了!”
“兵打光了,你上,你殉国了,朕上,扬州若是城破,江南也不可守,大明必定亡国。朕殉国了,也不会无颜面见皇考皇妣于地下了”。
朱慈炯便把卫队拨给吴邦辅指挥,又打退了清军的进攻。
在瓜洲,还有明军在苦苦坚守着瓜洲堡,刘泽清怕死,几次要求坐船南渡,皆被张嫣拒绝,竟然一直坚守着没投降。
在大运河,明军打退了清军一次次的进攻,总算往北推进了几里,扬州城已经在望。
在江都,郑鸿逵终于攻下了江都,打开了扬州外围的包围圈。
清军大营
多铎在营帐中长叹了口气道:“初七撤兵北还,可惜呀可惜,南朝小皇帝就在扬州城中,抓到他也是大功一件”。
韩岱心中腹诽不已:“若是尽早分兵渡江,这时候南京都攻破了”。
初八,疲惫的朱慈炯睡到了辰时三刻才悠悠醒来,这几天他亲自登城守御,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疲惫非常。他身为皇帝都这么累,可见普通士兵有多辛苦。
史可法急冲冲的冲到他的寝宫前,对着门大喊:“皇上!鞑子退兵了!”
朱慈炯此时还窝在被子挣扎,一听衣服都来不及穿,鞋子也没穿,只穿着中衣便冲出了屋子。抓着史可法的肩膀道:“史相,你说什么?”
史可法一脸兴奋道:“鞑子退了!皇上,鞑子退兵了!”
黄得胜连忙提着衣服追出来给朱慈炯披上。
朱慈炯激动的语无伦次,“得胜,快,快,给朕穿鞋”。待穿戴完连忙奔向镇淮门。拿起望远镜仔细一望,果然清军的营盘都空了。
“派探子了?”
吴邦辅回道:“派了几波探子了,鞑子确实退了!”
“派人出城查探瓜洲、运河、江都方向了么?”
“一早已经派人缒城出去了,不到晌午应该就有回报了”。
到了下午,探子们纷纷回报了,清军果然是退走了,在江都的郑鸿逵已经派了先锋赶到了扬州城下。运河上,明军已经在拆除清军封河的铁索与障碍。在瓜洲,刘泽清灰头土脸的从城堡中钻出来,跳着脚咒骂着鞑子。
整个扬州城都沸腾了,明军打开了大小东门,原来新城的百姓纷纷冲回家,看看自己房子还在不在,看看当时没撤走的亲人还在不在。
第二天,勤王的明军到达扬州城下,朱慈炯这才下令打开了城门,并向南京报捷。
张嫣收到捷报,喜极而泣,连连说道:“真是菩萨保佑我大明”,当日便去佛堂还愿。
民报、金陵日报、百花报皆以头版头条刊载了清军撤退了的消息,此战,杀敌两万余人、伤三万左右,是清军入关以来所受到的最大损失。而明军这方面,高杰所部,仅余两千余人。虎贲防守镇淮门,打的最是艰苦,近乎全军覆没,所剩不过数百人。扬州总兵刘肇基左手被废,他的部将几乎全部阵亡,所部皆战死。刘泽清部伤亡过半,勤王的明军阵亡超过了四万人,伤者不计其数。
此一战,明军几乎调动了除左良玉部外的几乎所有兵力,元气大伤。虽是赢得了扬州保卫战的胜利,却也是实为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