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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走后,绿婉伸了伸胳膊,打了个懒腰。眨巴着大眼,装作无意地漫步至门口,随意地看了看外边儿的风景,一片静荡。见左右无人,她捶了捶蛮腰,迈回步子,缓缓关上门。
“咯——”,大门关严后,女子眼神一凛,一改人前的刁蛮活泼。她疾步走至左边书屋,将一张方正黄纸撕出一寸宽的纸条,提笔落了一行字,然后吹了吹热气,散干****的笔墨,随机两指微挵,将纸条细细卷起。走到后窗前,推开窗门,伸出右手,将大拇指与食指放置嘴边,微微用力一吹,一声嘹亮的鸣声响起,因前门紧闭,这声音再般嘹亮,声调也并不大,故此外面的人并不能听见。
天空中,林影间,一只斑点小鸟应声而来,扑打着羽翅落在窗台前,细小的爪子上勃系着一寸长的圆筒。绿婉将纸条小心地塞进筒内,然后固定好,以免在飞行的过程中松弛。做好这一切,斑点鸟便展开翅膀飞走了。
纸条上写得是“速查张妗之幺妹”,是的,冯家姑娘觉得这是一条关于苏彦不为人知的暗线,或许从那个妇人下手,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三日,清早,苏府门外,有几人执马站立。
“遮儿,此去南镜,路途遥远,须当是好身子。办好了皇上的旨意,即刻动身回来,边疆之地,常有战乱,万不可逗留。”苏彦递过准备好的包裹,细细嘱咐着。“阿意,照顾好你家少爷。”侧首对着旁边的小童说道。
“是,老爷。”大公子的跟从恭敬地回道。
南镜竟又有流民暴动,皇上此次派遮儿前去安抚暴民,他总觉得心神不宁。那件事,得抓紧办了。
苏幕遮一身青衣长褂,映得人修长清朗。他接过父亲递来的包裹,微微点头,回应对方的嘱咐,翻身上马,拉过缰绳,侧头说道,“孩儿就此出发了,父亲勿送。管家,扶老爷进去。”
“是,大少爷。”管家扶着苏学士,喊了一声,“老爷。”
“嗯。”苏彦吭声,随后在管家的轻扶下,进了府。
“驾。”见父亲已进府,他带着随从去长安城门与队伍回合。远处,一绿衣闪过。
前去南镜的路程遥远,一众人拉着百箱米粮钱两,行在官道上。大概驾马耗了十日之久,紧赶慢赶,总算到达南镜。刚抵达南镜时,极目望去,天幕辽阔,空旷的戈壁滩上,人家寥寥无几,路上有遗落的包裹衣裳,四处八零,大抵是人们在逃难拥挤时不小心弄掉的。官道旁的客栈插着旗帆儿,写着迎宾客栈四字,于尘沙中飘飘扬扬。外面摆放的桌椅推翻在地,店门大开,里面狼藉,一目了然。众人御马行至酒店外,带头的男子打马下来,另一男子紧接其下,后边的队伍纷纷下马整理东西。
带头男子身系披风,头戴斗笠,大步流星向店内跨去,身后的随从紧紧跟上,在男子入店家,将一翻倒在地的长椅放正,拿袖子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尘,顿时烟尘四起,后面的男子捂住鼻子,待那灰尘静落,方上前坐于椅上。此时,众人已安置好马匹,留了几人守在外面,其余人抬着沉甸甸的箱子进屋来。
“放在那罢。”椅子上的男子手指向右边指了指,众人便将箱子抬到那,轻轻放下,扬起一阵灰,呛得他们直打喷嚏。
“带几个人去四周看看。”男子发令。
“是。”站在前面的魁梧汉子带着几个人向店内走去,这酒栈构造简陋,除了供人吃喝的正厅,还有一厨房,几米外搭一茅厕,简单明了。
几人不费一伙儿功夫便搜查完毕,方才领头的魁梧汉子李飞,上前回禀男子,“大人,属下已搜过,此处无人,厨房里米缸空空,食物全无。”
“派人去南镜守卫那,说长安来人已到。”
“属下遵命。”李飞出门挑了个机灵的下属,吩咐道,“你速去驿站,让人准备下,苏大人今晚落脚驿站。”
“是。”被挑中的护卫解开马匹的绳子,快马加鞭前往南镜驿站。
“小童,你且附耳过来,我有事与你交代。”随从小童弯腰附耳,只见男子嘴角微动,似是有要事。“好了,你下去吧。”
“是。”小童俯首退下叫了李飞,去了外边商量事情。
南镜驿站内,驿站站长江忠义正坐于高堂上,神情焦急。见外面有人跑进来,立马起身上前,急忙问道,“如何?是不是长安城的人马已经到了?”
来人跪在地上,大声回禀,“大人,长安人士已到,正于官道酒店旁休脚,晚上便到达驿站。”
“好好好,你先下去派人接苏大人,务必小心伺候。”然后扭头对着另一人吩咐道,“你速去后房,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若有,赶紧补上。”
二人皆是应声而走,立即准备迎接长安来的官员。他接到消息,此次来的人背景不小,乃皇上中意的状元郎,其父是大燕重臣苏彦,当年还来过南镜,也是他接待的。哎,江忠义突然惶恐不安,这苏幕遮该不会是来南镜办那件事的吧?!想到这,他是急不可耐了,这回要是大难不死,定当上丘夷山拜佛谢恩。
北方的骏马,迎着烈风,在嘶叫,大燕的旗帜,漫卷尘沙,半空中高扬。天边晚霞,涂起一片红,西方残阳,撑起一竿高。暮色中,走完这直至天际的黄沙道,处处都是哀败的草色。不知不觉,星斗横夜空,馆舍静悄悄。
“苏大人,房间已安排妥当,若有不适,且勿责怪,南镜素来贫瘠,自是不比京城繁华。这驿站的床榻被褥,已是南镜最好了,望大人见谅。”几百米的走廊上,南镜驿站的站长江忠义稍前半步,小躬着背,微侧着头,陪着一俊秀男子行走,并随行搭话。
走在右边的男子大步流星,眼睛直视前方,“江大人不必如此麻烦,苏某宿于木塌便可,无须费心准备。”后边跟着随从。
几人紧步,一直到驿站办事的正厅处,前头的男子赶紧上前推门,站于右侧,弯着腰,展开右臂,请苏幕遮进厅,“请。”
“请。”对方也随应了声,几人便踏入了屋里。
厅内摆设简朴,正上方挂有大匾,写着“清明正义”四个大字,疏朗有劲,笔画分明。
苏幕遮环视四周,未见珍花异草,名品奇物,仅仅招客待人的木椅若干。略点了点头,算是满意眼前所看。
江忠义请来人上座,自个坐于右侧边的下位。一坐下,两个绿衣丫鬟弯着腰,低头端着茶水上来。走至大人面前,一人双手捧着托盘,一人两手端着茶托底部,向前屈腰,低头将茶一一放置于大人的桌上,随后低头行礼,小几步,退了下去,顺便带上了门。
上座的男子,头束玉锦帛冠,面目俊秀。他一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现出里面的劲衣,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冠交相辉映。递给一边的随从,修长的右手随即端起手边的茶水,左指掀起杯盖,瞥了瞥茶面,山野绿茶,小饮一口,略香苦。
“南阳城内,现如何?”苏幕遮放下茶盏,清了清神,随即正襟危坐,眼睛直视前方,不偏不倚,声音低沉。
右坐的驿官伸出手臂,双手内外交叠,向下微压,作揖上禀,一本正经道,“城内百姓于前日纷纷拖家带口,夹包携裹,向南阳附近城镇流窜,人口突涨,资源有限,一方城池的社稷受到严重影响,当地官员已于昨日向朝廷请奏,望朝廷支援。今,大人临南阳,南阳困境定能除解。”前两年,南镜弄饥荒,江忠义向朝廷请求拨款,却以地方自理一由打回奏报。可南镜边关,风沙满天,烈日炎炎,水源紧缺,当地百姓本就生计困难,课税已是超出百姓承受之限,加收税赋无法,如何能自生钱财,以抵抗饥荒之灾。现下,南阳城内粮食尤为紧缺,可谓重灾之区,隔邻四地还未及南阳严重。南阳百姓衣食无落,只得弃城而去,四处奔走,有些难民无积存,甚至落草为寇,抢劫他人之食,危害一方。
“明日早晨,江驿长,你务必亲自领手下,敲锣喧声,前往南阳附近各方城镇,张贴公告,书,朝廷已运送钱银米粮至南阳,饥荒之困得解,南阳百姓,务必安心归城。另,朝廷的物资已至驿站,带人好生保管,若有闪失,”锋利的眼神扫过下方,语气凌厉,“拿你是问。”
江忠义连连颔首,“下官定当谨遵大人之言,不负朝廷之命。下官已将物资运进米仓,派了人严加看管,定万无一失。至于公告,您吩咐的事,明日下官即着手去办,却不含糊。另,祭天一事,何时开坛为好?”
“待南阳百姓悉数归城,再祭天也不迟。”他不紧不慢地娓娓安排。
“下官知晓。”
苏幕遮吩咐完事,从位上起身。江忠义随即站起,说道,“大人路途辛劳,想必疲倦,现房间已备好,大人,请随下官来。”说完,让步,敬请对方先行,然后再跟上引路。驿站并不大,出了正厅,右拐,直走,再右拐,即到休息之地。
江忠义将房门推开,请礼,“休宿之地已到,大人好好休息,下官先行告退。”对方点了点头,他随即拱手撤行。
男子抬脚踏入室内,身后的随从跟声询问,“公子可是要歇息,属下让人打点热水,给您洗漱罢。”
大手微摆,随从便屈着腰,后退撤离室内,出去跟外边儿的女仆安排事儿。室内的男子寻了张椅,疏散地坐上去,松了松筋骨,确实放松很多。望着不知名的前方,满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