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夜幕低垂。
除了泉珏,路上没有其他行人,泉珏听着自己清晰的脚步声,心中空荡荡的。
叹息一声,继续修行。
“大墨亡的时候怕是公子都未叹息一声,今日未免有些多愁善感了罢。”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泉珏身后响起。
泉珏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他即便不回头,也猜到了来人是谁。
“不过是和胡未胡大人一般,识时务而已,大墨内外皆朽,亡国是迟早的事,我又何必自寻烦恼?”泉珏没有转身。
站在泉珏身后不远处的正是扬州节度使兼南扬州城城主胡未,胡未尴尬一笑,说道:“天下人都以为墨家血脉已经从世上彻底消失,没想到公子却是逃过了这一劫。”
“怎么,胡大人已是扬州之首,封疆大吏,还需要我这颗脑袋去换荣华?”
“胡未毕竟是前朝旧臣,若是有了公子的这颗脑袋,就可以完全消除大周皇帝对我的疑虑之心了。”
“说的也是,胡大人要杀我,动手便是,若是不杀,泉珏还要修行。”胡家世代镇守边疆,崇尚武力,年逾不惑的胡未早已是妄空巅峰的强者,杀泉珏,如弑猫狗。
胡未摇了摇头,皱眉问道:“公子惊才绝艳,乃希世之才,十二岁便已是聚神境巅峰,如今怎么却成了这幅模样?”
泉珏不语,只是静立。
胡未单膝跪下,俯首低言:“殿下,受苦了。”
“胡大人造反的时候可谓叱咤风云,现在怎么反倒尊敬起我这头丧家之犬了?”泉珏转身,看向胡未。
胡未没有抬头,戚戚然说道:“从古至今,胡家一门累受大墨皇恩,尽是忠烈,只有我胡未一人贪生怕死,辱没了祖宗颜面。”
“大墨腐朽,风雨飘摇,为百姓之想,胡大人没有错,只是胡大人不应该遇见我,这样你既背上了有负前朝的罪名,又不能算真正忠于新朝。”
“是啊,旧主犹在,胡未却身在新朝,身在新朝,却不能铲除旧朝的威胁,两面难做。”
“我可不是什么威胁,你不是都说了么,大墨亡国的时候,我都没有叹息一声,我本不在意大墨的兴亡,又怎么会是新朝的威胁呢?”泉珏将跪在地上的胡未扶起,继续说道:“我是亲眼看着大墨亡国的,大火烧毁焦云殿的时候我甚至有些想笑,我想笑那无耻的富贵,想笑那可憎的人心。但我终究没有笑,那时的我已经连笑都不会了。”
“殿下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泉珏一介草民,当不起殿下两个字,从焦云殿倾塌的那天起,我就叫泉珏,白水之泉,双玉相合之珏。至于今后的打算,胡大人不必知晓,我与胡大人本就不该再有瓜葛。”说完,泉珏转身,向浓重的夜色中走去。
“公子慢走。”胡未躬身相送。
主是旧主,臣已作新臣,天道轮转,王朝更迭,尽是唏嘘。
世间识得九曲黄河阵的人没有几个,胡未算是其中之一,不肖说,雕花楼前的九曲黄河湾就是胡未替杭家摆下的,杭家需要靠山,胡未做个人情,皆大欢喜。
愁了杭净秋一人。
有南扬州,就有北扬州,泉珏披星戴月,走在去向北扬州的路上,南扬州城之东北方便是北扬州城,穿过北扬州城便出了扬州的范围。其实还有一条道路可以穿过扬州,而且更近一些,便是从南扬州东门出,从扬州南部的流原、绝英谷横穿出去,一直向东。奈何泉珏现在只是个启蒙境的弱者,不适合走流原、绝英谷这样不讲道理的地界。
月下树旁,杭净秋坐在地上与泉珏对视,她有些微喘,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她身上,柔美异常。她怀里有一只猫,也直愣愣盯着泉珏。
泉珏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是龙儿帮的忙。”杭净秋回答道。
泉珏撇撇嘴,心想,除了胡未,谁有这么大本事能把你从杭家弄出来?
“看来你的猫是只神兽啊。”
“那是,它比一般的猫长嘛!”
“和普通的猫不一样吗?没看出来有多长。”
龙儿似乎能听懂泉珏的话,不满地唬了一声。
“真的是龙儿帮我逃出来的,是它把那些守卫弄倒的,可厉害了。”
“那你是怎么跑到我前面的?难道龙儿会飞?就算龙儿会飞,难不成你也会飞?”泉珏问道。
“额……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逃出来后感觉被一阵风卷来的,我还以为自己遇上妖怪了呢!”
泉珏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说来也怪,我只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龙儿就又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可门窗明明都是关好的啊,莫非龙儿会穿墙术不成?”杭净秋十分疑惑。
泉珏心里想到一种可能,然后立马否定掉了,这根本说不通。
“你父亲怎么不让你修炼?”泉珏问道。
“父亲说我命数不好,不适合修炼,修炼恐有祸端。”
就在这时,龙儿化作一道银辉消散,泉珏和杭净秋目瞪口呆,杭净秋说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龙儿这样消失。
龙儿明显是个星灵啊,泉珏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事实。
“你逃出来是要跟我去流浪吗?”泉珏问。
“是啊,我才不要嫁人呢!”
“那就走吧,北扬州还有一段路程,我们今天恐怕要看着星星走一晚上了。”
“往常的星星可从来没有这么美过。”
“那是你爹还没有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