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给谁看
〖一〗
“你冷么?我冷。”
“等会儿,变个魔术先。”
“烦人呢,你能不能认真点。”
“别催了,两分钟就好。”
“滚,打游戏也算变魔术?当我傻啊。”女孩有些不耐烦了,推搡了男孩一下,“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了,原先我如果说冷,你早就捧着我的手放在胸口上了,你看看现在,我这么说你都不理,你是不是有别人了?快说,快说…”女孩握着小拳头雨点般打在男孩的身上,却又不舍得用劲,少顷又把手伸进了男孩的脖领子里。
“哎呀,好啦,好啦。”男孩将手机关上,抖了一下身子,拉出女孩的手,将手机放在她的手心,又双手握着女孩的手说,“看这下暖和了吧。”
“呀,好烫。”女孩故弄玄虚却又娇羞的依上男孩的肩头,脸上洋溢出无限幸福的表情,“真有你的。”
“我说买这款吧,你还不乐意,这不紧跟着有派上用场了。”…
暖瞳独自走在路上,刚刚那段情景还依然历历在目,眼前又是这般温馨,自己心里无以言表的苦痛。我是不是应该离开了。她想着,从河边公园的长椅上起身,经过那对小情侣身后,又忍不住回头撇了一眼。她是多么羡慕,多么渴望,然而自己却爱的如此凄凉这般悲催,她越走越远,渐渐地消失在夜色阑珊之中。
“大夫,您这有后悔药么?”
一个戴着花镜看着报纸的老医师,扶了一把花镜斜着眼看她。“什么药?”
暖瞳自嘲的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转身要走,又迟疑了一下,“给我一瓶安眠药吧。”
“不卖。”老医师站起身,走上近前,“孩子,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啦?你过来,先别走。”
温暖,来自一位陌生人的,简单真挚的温暖。暖瞳的心稍稍动了一下,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谢谢你,老人家,不打扰了。”暖瞳转身要离开,从卫生间走出一个人喊住了她,“没有路,往哪走都是堵。”
出来的是一个女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一个金边眼镜显得很文静,齐耳儿短发,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她走过来,拉了一下暖瞳的手,对那老医师说,“爸,把门关了吧,外边灯箱的灯也拉上,你先回家,告诉他,嗯,一个小时以后,不,九点半叫他过来接我。”说话间,她已经拉着暖瞳坐到了柜台边上的椅子上。又很温柔的跟暖瞳说,“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然后又自嘲般浅浅的笑了一下,“我这儿也只有水了。”
老医师走了之后,这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暖暖的灯光,让暖瞳忘记了刚才所有的不愉快,她的心一下一下的跳着,渐渐清晰,渐渐平稳。
那女人用手缕了一下暖瞳的头发,别在耳后,又用手轻轻托起她的小脸细细打量。窃笑的说道,“长得这么俊的小姑娘,看样子又不傻,怎么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没打年轻时候过呀,过了就过了,干嘛老是瞎什思,来,给姐姐笑一个。”嘿嘿嘿,话音刚落,她自己先笑了,暖瞳被她这一逗,噗哧的也笑了出声。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就是台本了。我给你讲讲关于我的故事吧,那女人犹如童话般的声音,将一段婉转的爱恋呈现在她面前。
暖瞳静静的听,没有丝毫厌倦的意思,她听得更像是自己的故事。这期间女人一直拉着她的手,那双手是温暖的,不单温暖了她冰冷的身体,更温暖了她那颗渐冻的心。
“谁没有年轻过,可年轻也不是罪过呀。我爸那个样子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猜你爸可能也跟他差不多,虽说能差个一二十岁…”
暖瞳点点头,默认,只是没说话,因为,所有想说的话,所有的报应,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绝望甚至渴望都让这女人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她渐渐感到惭愧,渐渐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胡作非为,她很希望这位姐姐能听自己讲一下自己的故事,可这个想法在她心头萦绕了一圈又一圈儿,慢慢的就飞出了那个圈儿,就不再想了。
是啊,自己还这么年轻,却这样冲动无知,自己的爱是那样自私,是索取,是占有,在撕裂。为了爱,就不放手。然而现实是真实的,它容不得你去体会,容不得你去幻想。若他真是爱我,肯定不会就这样对我视而不见,就这样轻易放弃了我。在我与家庭之间,他爱的更是那个家,那个睿智的妻子,那个可爱的孩子,而我,只是他生活当中的调剂品。
可就算我是调剂品,我是盐,我是糖,或是味精,那我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价值,而不仅仅去为了复合他而存在。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可能以后还会遇到,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优秀的男生,更爱我更值得我爱,完完全全属于我的那份存活于现实中的爱情。
暖瞳看看墙上的钟差不多已经九点半了,自己再在这儿呆下去觉得不太好意思,于是就跟大姐说,“我要不先回去吧。”
“不急,不急。家住哪里,一会儿他来了,我送你过去。”
暖瞳想推辞,可是这个时间点就算打车,自己也觉得心里发慌,于是就默默的同意了。
不一会,进来一个胡子拉差的男人,比女人略高些,一米七五的样子,偏瘦,头发有点长,显得不太利索,可这并不影响他的亲和。他走进来满脸堆笑道,“哎呀,饭都快凉了,怎么这时候…”
女人朝他使了个眼色,那男人又细细打量了暖瞳,恍然大悟的说道,“哎呀,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可是在哪儿呢?”他自己努力的想,老长时间也没想起来。
女人开始收拾东西,想先送暖瞳回去,刚要锁门的时候,那男人突然叫了出来,“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段时间在那儿做过化妆品推销,还送我香水来着,我没敢要。我说,如果我带这个东西回去的话,我老婆肯定会怀疑我的。哈哈哈…”那个男人
无所顾忌的傻笑一番,让女人在后边重重的拍了他几下,“你穷事还真不少啊,赶紧走。”
车开出去不远女人突然问,你家住哪里呀?”暖瞳想了半天,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去父亲的那个家,还是自己租住的那个小屋。
想了很久,女人并没有打岔,男人却有些急不可耐,因为他已经走上了大路,在再往哪个方向走已经拿不准了,就把车停在路边,静静的等。
“大哥去**路**号吧。”女人一听,立即发问道,你在外边还自己租的房子啊?”暖瞳怯生生的点点头。
“你家不是在**路**号吗?”那女人反问一声,然后拍了拍男人的车座靠背,男人像是明白了,绕了一大圈儿终于停下了。这一路上,暖瞳望着窗外那零星的灯火霓虹,心中却无限畅想那个有着父亲母亲的家,她想家了,在这个最无助的时候,太想家了。
“是这儿吧。”男人把车停稳,转过头问暖瞳,她朝窗外望了一眼,恍如隔世般啊了一声。
“哦,是的。”她顿了顿,向女人和男人道了谢,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回家吧,爹妈都在家里等着了,我在这儿看着你进去,哦。”
暖瞳迟疑了,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个夜晚回家,家就在前面,可我又有何脸面回这个家呢。
女人推开车门,走过来问,“要不陪你一起进呢?”
“不了,不了,谢谢你,大姐。你跟大哥先回吧,我自己走。”暖瞳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把自己拉到自己租住的小屋。就闷着头的往前走,她心里在打鼓,在发慌。为什么?因为,她当时跟父亲闹翻之后,家里的钥匙是重重的摔在了父亲的脸上。当时的那句话自己现在想想都后悔不已。
她走到门口站住,转身,招招手。那男人和女人便开着车离去了。她在门口犹豫,这门到底敲还是不敲,想想自己的这段经历,再想想曾经跟父亲的争执,手不自觉的已经放在了门栓上。
“啪。”门自己开了,暖瞳根本没有用力。
她走进去了,走进去,走进了这个自己从小到大曾经奢望却有遗弃的那个家。家里的灯都灭了,可是听不到父亲的酣睡声,正疑惑间,客厅的灯突然间亮了。
母亲,是母亲打量了客厅的灯。她急忙走过来,一把拉过暖瞳,关切地问道,“孩子怎么啦?是不是想家了。”
走进客厅突然间看到父亲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电视没有开,手机没有开,居然连烟都没抽,他就在那傻傻的坐着,一声不吭,像是丢了魂一般。
母亲从后边儿轻轻点了暖瞳一下,暖瞳极不情愿的叫了一声,“爸。”
父亲起身,并没有怒气冲冲的样子,走到母亲跟前,瞄了暖瞳一眼,“锁上吧。”说完就径自走了。
暖瞳的心像被蛰了一下,不解的望向母亲。这时,母亲已经锁上门走了回来,拉起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从你上次和他闹翻了摔门出去之后,这个门就从来没有锁过……”
〖二〗
暖瞳想要辞职,可居然被告知这个公司还有一个邪门的规定,就是需要介绍人,在辞职申请上签字。暖瞳想裸辞,可是邻座的姐姐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以后再也不见面了,什么事说不开呀。看来大家还并不知道自己和宋总发展到了哪一步,面对总该去面对,不管是一个什么样的开始,什么样的结局,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暖瞳推开宋总的门。这间办公室只能说比主任的稍大一些,却没有像主任那样有一个临街的窗子。宋总一个人在,没有客户也没有其他部门的领导过来。见暖瞳进来,他刻意地把电脑显示屏旁边的相框摁了下去。而暖瞳却径自走过去,拿了起来细细端详,“嫂子真漂亮,真庆幸你会有这样一个妻子。”
“你不怨恨我吗?”宋总的语气忧伤中带着恋意。
“谁没有年轻过,是吧。”暖瞳递上她的辞职申请。
宋总看了一眼又给她退了回去,“你再考虑考虑,我不想失去…”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暖瞳打断了,“那已经都是过去了,我不想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继续待下去。”
宋总依然坚持,让她再冷静一段时间,不管两个人曾经是什么关系,将来还可以做彼此的知己。
暖瞳被这句话说的自己心里也没有了底气,到底还是不是真的在心里给他留有余地,正想着,电话响起,是浅吻的,还未接到就挂了。
暖瞳本以为是浅吻不小心碰到了,可后又一细想,浅吻做事那样谨慎,不会出现随随便便拨出电话这样的事情,急忙又打了回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哽咽的让人一句都听不清,无名就里的让暖瞳心慌得要死。敢紧请了假,打车找了过去。
浅吻已不在小宾馆的前台那里,而在老板娘的接待室。她走进去的时候,浅吻脸上的泪滴还没有擦去,见她进来,急急站起身却愣在那里。
老板娘斜坐在椅子上子,抽着烟,默默的听着浅吻的哭诉,也不言语。见暖瞳进来,伸手指了一下茶机边上的纸抽。暖瞳顺手就捎了过去。
原来是小保安从前天晚上出去到现在都没法联系,之前她还跟老板娘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让他带走。
小保安说,要和市场的一个朋友,去远方拉一车东西,自己也入股,可是本钱不够,就跟浅吻商量。浅吻就从老板娘那儿欲支了两个月的工资。老板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是,现在这样一个情况,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继续。
老板娘早上来了见她那样,就把她叫过去一直安慰,大概说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她千万句都听不进去。老板娘说,钱没了就没了。可是在浅吻的心里,这哪是钱的事情。这关系到自己和小宝安的信誉。再者说小保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没个头绪,越想越慌,越慌就越难控制情绪。
和小保安认识这么长时间,居然除了他的电话号码之外,与他相关的其他人的信息一概不知,甚至都不知道他和谁去了哪里。
暖瞳坐在旁边,不知道到底应该从哪里安慰起。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给她递纸擦鼻涕。
这时老板娘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像是几句黑话,老板娘也用黑话回到过去。挂了电话她起身,把烟头在手里掐灭,把烟蒂弹了出去。走近浅吻的身边,拍拍她的头说,“找到了,别在老娘这哭哭啼啼的,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欺负你。”虽然话里带着几分寒意,可也涌动着一点儿温存。
“在哪儿?”浅吻甚至没听人家讲仔细,起身就夺门而去,跑了没几步又折了回来,破涕为笑的扶着门问老板娘,“他在哪里?”
老板娘没理,转过身从包里取出五六百块钱的样子塞在浅吻手里,说在**医院急诊病房里。
浅吻没有推辞握着钱就想跑。暖瞳喊住她要和她一起。老板娘又拿出车钥匙,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要不我开车送你过去?”
浅吻带着哭腔的笑了,让这里显得阴森恐怖。她只想尽快见到小保安,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现在哪里,像是这个消息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到了医院老板娘跟她一起进到病房里,见小保安旁边还有一对中年夫妇,猜可能是他的父母,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回去。
那两人见暖瞳浅吻进来,有点不明就里,可是一见浅吻的样子,心里也知道了大概。那妇女上前握着浅吻的手,一个劲儿的激动的,不知道到底说什么。而暖瞳的脑袋却一直死死地盯着躺在那里,打着氧气的小保安。她多想一下子就扑过去,哪怕听听他的呼吸。
可是那妇人拉住她说,医生不让靠的太近,让他休息。已经过了危险期,不用太担心了。
说话间,进来一个人,他们两个都熟悉,居然是那个保安队长。瞄了他们一眼,招招手,让小保安的父亲过去,在门口嘀咕了几句,就进来跟小保安的母亲,打个招呼离去了。
关于小保安的事情有点多,咱们从前几天慢慢开始说。
小保安和市场上一个跑运输,拉水果的司机走得很近,那人也需要一个帮手,装车卸车的,一个人体力扛靠不住。而小保安却是那样的舍生忘死,像是为了钱,什么都可以放弃。那人也不是太小气,时不时的有这样的活就喊上小保安一起。两个人越来越熟,就开始称兄道弟。
这一次他们两个想干票大的,于是小保安也入了伙,自己钱不够,浅吻就从老板娘那儿支了两个月的工资,让他一并带了去。
路实在是太远了,一天一个往返回不来,他们两个就倒着班的开,可是小保安实在是太累了,太困了,结果半夜的时候,一打盹儿,把车给开到了沟里。这下赔大了,幸好沟不深。可还是伤的不轻快。幸好那人在副驾驶上,用腿支着睡,不然也该躺这了。
他从小保安的电话里,找到了父亲,以及保安店长的对话,于是才有了刚才大家看到的那一幕。
钱多钱少倒不算回事儿,只要人没出大事儿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浅吻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晃过神儿,又给老板娘打来个电话,也让暖瞳回去,自己留在这里。
小保安他娘说,交警昨天已经来过这里了。今天下午还会再过来核实一遍,即便小保安醒了,可能也会被带去拘留一段日子,因为他没有驾驶证。
这些根本都不算这是什么事,虽然小保安母亲这样跟自己说,但她心里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么没底没落的了。安静的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保安。
小保安的父亲,虽然憨厚老实,却并不是不识趣,他停了一会儿,招呼小保安母亲到外面去休息,留下浅吻待在那里。
“你是不是傻呀,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势力的一个女人吗?没有钱这个日子就过不下去。为什么要这样拼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再好也好不过咱们俩这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压抑了太久,浅吻的泪,滴在小保安的脸上和从他眼角流出的泪汇到了一起…
“你说你,天上的祸不闯,闯地上的祸,你看看,本来刚翻身,可现在又是一屁股债,这日子再怎么往下继续,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有没有替我也考虑过,你这个死东西…”看着眼前这个样子的小保安,浅吻的情绪已不再是崩溃的,虽然这样说,虽然生气,可是如雨后清风般的幸福却在这弥漫着次氯酸钠的空气里悄然的升腾而起。
几天后小保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醒来之后,看着浅吻看着父母,自己羞愧的也不知道如何言语,动不动就傻笑,笑得心旷神怡,连护士都催促他,赶紧走,别在这里瞎搅和。
镇痛之后就是反思,剩下的就是关于他闯下的祸以及债务问题。
“我再去跟老板娘借吧,我大不了一辈子都卖理她。”浅吻这样说,小保安却急急点头说,“是啊,是啊,那可得把你卖个好价钱…”小保安的父母每每见他俩这样,都笑的像花儿一样美丽。
出院的前一天,老板娘特意过来一趟,跟浅吻他们说,拘留的事情暂缓一段时间,她已经跟那边打了招呼,罚款也已经交了,让他们俩不要为了这些事情再搞个鸡犬不宁,人仰马翻的。
然而,现实的问题又一次出现,这一次才是对他们感情的真正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