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本该拿命搏
〖一〗
出院之后,小保安又和浅吻回到了那个温馨的小院子里。几天后,他的父母又上来看他们,特意带了一只保温桶,里边炖了一只鸡。
“孩子,我问你一个事呗。”小保安的母亲殷切的看着浅吻,似是有个天大的事拿不定注意似的。
浅吻急急放下筷子,她真是好长时间没有吃过带油水的东西了,平日里但凡买点好东西也都是紧着小保安的喜好,毕竟他还是病号,毕竟眼下的日子还有点小困难。她抿了一下嘴唇,幸福的看着小保安的母亲,终于恋恋不舍得吞下了嘴里的东西,这才答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呗。”
“真是不知道这么跟你说合不合适,”小保安的母亲又看了一眼小保安他爹,又看看小保安,这才壮着胆子又开口说道,“你看…”
话刚一开口就被小保安噎了回去。“我妈的意思就是问你,让你给我当媳妇你愿意不愿意。”
其实这个事情浅吻还真没有跟家里具体商量过。她父母也只是知道有小保安这么一个人,这期间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了解,眼下被人家一问,自己却卡壳了。迟迟给不了答复,这个事还真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说得算的。浅吻还真没有暖瞳那个性子,那股子冲劲,甚至在这样一个问题上。
小保安见她不说话,立即夹起一块肉塞到了她的嘴里。浅吻立即识相的接住,嘴里嘟囔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话,就把事给搁下了。
小保安嘿嘿一笑说道,“这个事儿已经解决了。”浅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无法言语。小保安的父母也听的云里雾里就问他,“你们两个想好了?要是想好了,就让宝安也去你家里见见父母,看看这个事儿能不能尽早定下来。”
父母这么说显然又是在试探浅吻的心意,浅吻也不知道是该悲还是喜。宝安又接上话就跟她说了这只鸡的来历。(小保安的名字叫*宝安,以下以此相称。)
“这只鸡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鸡,当年我从家里出来前,我妈特意抓了几只鸡仔,是留给我媳妇坐月子吃的。后来一年两年三年这不,就让给我吃了,这只就算是我欠你的,等开春了,让我妈再给你养几只,等你坐月子的时候,我天天给你炖,用砂锅,小火,架炉子上,哎呀,想想就激动。哈哈,咋俩再奋斗一年,后年春节咋俩就在家里吃鸡啦,哈哈…”说完就兴冲冲的看着父母看着浅吻,等待着那个早已设定好的结局。
而宝安的父亲却老实巴交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彻底打破了这样一个美丽的结局,“竟胡咧咧,那批鸡崽早就死了,连下的蛋都臭完了,这只鸡是从集上买的。”
欢笑过后,宝安的父母便要收拾回家了。临走前给了宝安一个纸包,又拉着浅吻的手好一个叮嘱。浅吻被说得也开始犹豫。虽然自己家里也不富裕,可至少也是在城市的边缘里,而宝安父母的意思却是想在农村盖房子,难道自己真的要把余生留在农村里吗,这可不是自己选择的。
宝安父母走后,他就开始收拾起来,这些活从认识浅吻开始就被他包了。后来的一件事更加深了他的行动积极性。
那时还是刚和浅吻住到一起的时候。那天夜班接岗的兄弟有事去的很晚,他回家时已经快八点了,一进门就听见浅吻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也说不清楚那是哭还是笑,反正慎得慌,他从门口摸了一块砖,踢开门就冲了进去。
浅吻蹲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捧着一个大饭盒,饭盒里像是泡的方便面,可颜色却泛着一片白,油星的红色斑斑点点。浅吻一见他回来,把筷子在嘴里一抿,把饭盒往前一递,带着鬼哭狼嚎般无法描述的声音说道,“我实在是做不出来,要不你也将就着吃点吧。嘿嘿。”
宝安被眼前的一幕搞蒙了,“不至于吧,你把面都泡成那样了,面还没说什么呢,你咋就这样了呢?你那面是用什么泡的呀,怎么那么个颜色?”
“不至于你就把砖放下再说话,你吓死宝宝了。”浅吻那悲催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思。
原来家里没水了,宝安没回来她也换不了,又懒得出去买现成的,一心只想着等宝安回来让他做点吃得,可是饿呀,实在是饿得扛不住了。她就热了两包奶,用牛奶泡面,有了依赖,心智难免退化,就像那句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低。她甚至都没想着把面放到牛奶里一起煮。想想这些,别说宝安,连我也无语了。
忙活完坐定,宝安打开纸包,是一打钱,随手递给浅吻,“数数,我们有翻身了,呵呵。”
浅吻真得是从来没有亲手拿过这么多钱,握在手里迟迟不舍得数。那些钱有崭新的,也有旧的软塌塌的,她知道这里面的每一张,都是宝安父母的辛苦钱。过足了手瘾才一小摞一小摞的数起来。一边数一边和宝安商量,“我们还一部分给你父母吧,先把大哥的钱还上,老板娘帮着交的罚款,还有那两个月的工资也还上,其他那些我们慢慢还吧…”
“哎呀,谁要是娶了你当媳妇真是比中彩票都难得呀,可惜我没这个福分了”宝安打趣的说道,还不忘摸着浅吻的头发,他满心希望浅吻会立即反驳或是再调侃他一番,然而并没有,浅吻一直静静的盘算着一笔一笔的钱,最后递过来两小打,“给,这份存到你的那张卡上,这份明天你转给你父母,桌子上这几份,这份给老板娘,这份…”
看着眼前的浅吻,宝安突然间感到了陌生,那个曾经呆萌清纯的小姑娘,如今变得更像是个大嫂。当用钱的细节问题被提上议事日程的时候,往往都会淡化曾经水乳交融的感情。要不怎么说,谈钱伤感情么。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大雪小雪又一年,春播秋耕复一岁。
暖瞳工作上起色更快,连浅吻那样的妹子都变成大嫂了,暖瞳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痴情怨女了。
〖二〗
郑伟的儿子,她的同学,也来到公司。
“呀,你怎么在这儿?”郑晓光惊讶的看到正在咖啡间休息的暖瞳,欢喜的叫出声。
暖瞳一见,心里也是欣喜,可急急嘘了一声,招手让他进来。“你怎么来了?”
眼前这个男生曾经是多么的可望不可及,他挺拔的身躯,硬朗的面容,笑容可掬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得体。一身合体的西装,白净微开的领口,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舒坦。
郑晓光毕业后在别处混了两年,一直也没弄出点名堂。曾经的自己是那样的优秀,是学校里所有女生的男神,然而踏足社会后,除了被领导带出去当过几次花瓶外,再没有任何露脸的机会。时间一长,冲劲一过,自己就蔫了,于是就厚着脸皮找他爸。郑伟虽然算不上什么领导,毕竟也是派出所的老人,找了几家,郑晓光就选中这家,送礼请客加一点背景投射,很快就入职了。
“你经常来这里?”晓光问她,他环视着四周不解的是,为什么她会带他来这个小酒吧,而不是别的更有诗意的地方。
“大家都经常过来,这附近很多都是像我们这样没有什么本事,又想着出人头地苦逼的小白领。暖瞳浅浅一笑,抿了一口酒,见晓光抽烟,于是也要了一支。
“你也学会抽烟了,这可不像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说来听听,那是什么样子的,我都忘了。”暖瞳抽了一口烟,把烟气冲的晓光的脸吐了过去。
“说不上来,反正,在我心里,一看到你就很甜蜜,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晓光的眼神中带着暧昧,说的这些话让暖瞳也不自觉的心里有些想入非非。
“拉倒吧,你还是那样的,在学校里就不老实,冲着女生就说我喜欢你,现在都不改,谁信呐?难道你想让我现在也相信你。”
这句话一说,两个人就不知道再谈点什么。
这时那酒保走了过来。两年多他还在这里。跟暖瞳也是熟了,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呦美女,又换个男朋友啊。”
“滚,哪儿都少不了你。”
这简单的一句对话,却让晓光的脸红到了脖子里。他不知道这两年中,发生在暖瞳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可是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以及酒保刚才的这句话,心里突然间也没了底。
酒保一见立马赔着笑脸说,“兄弟,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然而暖瞳却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也不知道她这是默认,还是玩笑开得多了习惯而已。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他们两个时而见,时而不见,时而谈,时而不谈。终于有一天,在暖瞳的办公桌上多了几支玫瑰花,安安静静的插在花瓶里,水也加的正好合适。
暖瞳立即给他打过电话,“小子,这是什么意思,要追我呀?”
“明知故问,搞的一点儿没有浪漫的气息。”
“那你有心理准备吗?我可不是你曾经记忆里的那个自己。”
“我管你,想谈就谈,不想谈就直说,我也没说非的赖着你。”
感情这个东西,可能不需要刻意的去表达什么东西,不经意间也就来了。
暖瞳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不太在意,可这心里一直都很欢喜他,觉得这样的感情可能才算是自己新生活的,在这个春意盎然的新年伊始里。
时间不是很长,他们两个就走到了一起,暖瞳带他回家吃过几次饭,父母表现的像是很中意。父亲的表现尤为突出,有时晓光要走,还送到门口再塞上一两盒烟,却又让人家少抽烟。
原本满心期待的这个美好的结局并没有如期而至,公司里嚼耳根的人在哪儿都有,晓光的脸上慢慢失去了光泽。两个人的关系也没了刚开始的那股子热乎劲,渐渐冷了下去,争吵也时不时的多来了。
这次在河边公园里,他们已经溜达了都快一上午,说的话都撂在了来时候的路上,远的没处找去。
“跟我说说关于他的事情好吗?”晓光再一次搬出了这个话题,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眼太小还是骨子里怂恿着封建的东西。总之就是想问个明白。他虽这样说,可心里又极不情愿听到任何从暖瞳嘴里说出的东西。
暖瞳虽然被他这样的问题问得难以启齿,可毕竟自己的过去,也没必要再瞒下去。走到一处长椅上坐了下来。她悠悠看着这张长椅,曾经是那样的温馨甜蜜,而自己坐上却找不到那样的半点气息。
“我真的不是太在意,毕竟我也有那个曾经的知己,”晓光这一说,自己又觉得用的词不太合适,又急急补充道,“不,是那个…”他还是没想好到底用那个词来形容,突然间觉得自己这样要求暖瞳实在是不道义,红着脸搓着手坐在一边不再言语。
“我曾经想到过死,可是我庆幸遇到了一个大姐,她以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如何跟自己的过去告别…”暖瞳把这些事情和晓光说了一下,晓光疑惑,好像这里边并没有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加上刚才对于自己的出言不逊又倍感羞愧,他侧过身将暖通搂在怀里。“不要生气,我只是觉得,我们俩要想走下去,都应该坦诚的面对对方面对自己,不管曾经的过去是好是坏是对是错,如果我们没有这样的勇气,我想我们以后肯定不会走到一起。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这些话虽然说的那样诚恳,可是暖瞳却依然横下心要选择放弃。现在的她并不是没有归宿,他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母亲。再三考虑后,她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这个公司了。
这次的手续办的很麻利,因为宋总不在公司,她就找了主任让另一位老总代签了。当父亲回家看到她这副面容回到家,平生头一次和她坐下来静静的谈起自己曾经的过去。根本没有任何风花雪月或是惊心动魄的情节,但他还是说得风生水起,那段年轻的记忆像是写在手背上,像是泡在茶杯里,信手捏来不费吹灰之力,那是父亲刻在生命里程碑上永远都抹不掉的印记。
而她与晓光的联系时有时无,进行不再是家里茶余饭后的话题,有一天父亲就问她为什么不把晓光带回家来吃饭,她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渐渐的冷却掉。
暖瞳不想去跟任何人解释,越是解释越能想起他们两个的点点滴滴,虽然这段时间并不长,可是偶尔闪动的那些记忆以及他给她的惊喜又让她难舍难离。
暖瞳很快从父亲手里接过一部分业务,她觉得青春本该拿命搏,不管自己曾经的感情还是工作上的业绩,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生活还要继续。不管怎么说,重新的开始的自己在这期间还是把事业搞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
可是年轻的冲动还是没有管住自己,在一单生意尚未签完合同之际,她便开始了一些运作,然而很快就得到了一个极其不痛快的消息。
父亲虽然觉得惋惜,可是并没有太多的去责怪她。毕竟年轻人什么都需要学习,成长的经历,比任何金钱的东西都更有意义。
突然间有一天,晓光打开电话,“暖瞳,最近有没有时间见个面…”
〖三〗
对于暖瞳和晓光之间感情的考验还没到,浅吻和宝安的考验已经开始。
浅吻越来越不像曾经的那个自己,她世故了,时不时的也跟值班的大姐讲个黄段子,偶尔见到老板娘也会吹个口哨儿喊上一声美女。
现在的她,在原本只有感情的生活中又增添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钱。她不想和宝安再回到农村那里,她希望在这里,这个虽然不大却叫做城市的地方,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不华丽但是温馨的家。她对钱的算计,简直可以算到宝安的骨头里。
但这次宝安的生命里并没有出现奇迹,他抽的烟又从十块钱跌到了三块五那里。浅吻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宝安想吃点什么,或自己想要点什么,直接开口说,或直接就去买,她算计着怎么样让生活会在将来某个日子里突然间绽放出神奇。
生活的压力终于把宝安逼到了和她吵架的这样一个境遇。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难道你不知道那张卡的钱是不允许动的吗?!”
“哎呀不说这个了,我不就取了一百块钱吗?再说了,当时兜里没装钱,那一百块钱还放在车里,我不能已经走到这了就为了一百块钱再转回去。”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说的是,你为什么要动那张卡里的钱?!”
“我们不要为了这一百块钱在这儿争吵好不好宝贝,难道我们的生活就窘迫到这样儿?”
“你不用转移话题,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又想过以前的日子?为什么我的那张卡里的钱你不取?我也没拿,就放在家里,而你偏偏要拿那张卡?”浅吻的情绪接近于崩溃,宝安也实在不想为了根本都不算事的事做根本没有胜算的辩驳,他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因为他总觉得亏欠浅吻的,所以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跟她商量、请示。习惯成自然,这样的感情债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如果你选择谦让,选择她做为你的感情债权人,那么这样事情的发生只是时间问题。
“难道就因为那张卡是你自己的吗?那里面如果没有我…,你把自己装进去,都不见的有个数蹦出来…”
这天下午,因为有急事,所以宝安就回家取钱,但是他知道,家里浅吻的那张卡里仅仅剩了不到二百块钱,如果他把它花掉,浅吻剩下半个月的伙食就更难以为继。再者说,他这一回来立马就跟浅吻说了,谁曾想,她竟能有这么大的脾气。
“这真不像你,我真希望我们还回到原先那里,那时候的你,是那样的让人着迷…”宝安的语气已经接近于哀求,自言自语说着自己憋在心里好长时间都想说却又一次一次压下去的话语。
“我不管,你不要跟我废话这么多,你就跟我说,为什么要去取那张卡里的钱?!”
浅吻的情绪激动的都难以言语,她太钻牛角尖儿了,非让宝安承认这样一个事实。
然而保安被她这样闹得实在是没有心情继续忍着自己,因为一会儿还要去哄着她开心。他终于愤怒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怎么样你今天才可以不再发脾气?!”
“你把那一百块钱给我存回去!”
“那么远,我就是开着车去…”
话还没有说完浅吻就怒气的一指他的鼻子,“走着去!开车不得花油钱吗?!”
保安摔门而去,留下浅吻怒不可遏又孤零零的站在小院儿里。
自己所有的拼搏只为了博得她的婉儿一笑,希望她跟自己能过的稍稍舒坦一点,然而,浅吻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去接受。
曾经是自己把钱看得那么重,拼了命的一分钱都不舍得扔。然而,好不容易自己心宽了,浅吻又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可既然是生气生到这样,还不如我就去把这一百块钱存回去,看她再怎么发脾气。
差不多已经半夜了,宝安终于回来了,他去了那张卡的发卡行。
小院里的灯依然亮着,宝安推开门进到屋里,看到浅吻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看手机。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浅吻并没有理他,转身,关上手机,盖上被子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小宝安已经不在她身边了,现在的宝安也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小保安了。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仅仅留下了简单的字迹。
浅吻开始懊悔自己,懊悔昨天跟宝安发脾气,静下心想想,多大点事儿,别说他还存了回去,他就是不存,花了,这事又能咋地,就为了一百块钱…
浅吻确实不是曾经的那个浅吻了,他她有哭泣,依然按部就班的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就好像一切事情依然如故。
她虽然恨自己,但更恨宝安,心里不住的谩骂,“你说放弃就放弃,真是不把我当东西。”
然而此时的宝安已经到达了另一个目的地。他在网上看到一道消息,外地的一个地方急招人,工资不低。他原先也跟浅吻提到这个事情,浅吻当时还劝她,不要为了钱,这样的不顾自己。可是就现在的情况看,似乎在浅吻的心里钱比自己更重要。
他惋惜,他懊恼,自己没有将一个更好的生活带给浅吻,所以,与其这样的和她在这里呕气,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去挣钱,然后再回到那里,给她一个充实的生活,温暖的家。完成那个在她心里本应该出现的结局。
一段时间后,他打电话给浅吻,浅吻好像爱生气的脾气却依然还在继续,接了电话一句话也不说,把他晾在那里。
一个人一旦离开了一个熟悉的环境,最让他怀念的就是家里的残羹剩饭,甚至是胡言乱语。浅吻一直这样不言语,他心凉的像死去一般。
他干活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自己出个什么事故,然后让老板大赔一笔,这样可以尽快的回到浅吻那里,把自己拼搏的成绩带回去,再次看到她那美丽的容颜涌动着春天的韵律。这些想法都是他喝醉了以后的事情,但是他清醒的时候,还是希望到时候交给浅吻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那天发完工资,他又去银行打钱,他甚至忘记了这张卡里到底存了多少积蓄,他只是每个月一拿到工资就去柜员机那里。加上这个月的,加上原先里边的积蓄,差不多付个首付应该是绰绰有余。
他兴奋得多给自己留了一百块钱,到夜市上喝的酩酊大醉。
半夜的时候浅吻的电话突然间响了,吓了她一大跳,电话那头传来的宝安的声音更是让她惊恐不已。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呕气不说话了,她近乎疯狂问,“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老婆,我开着车一会儿就过去接你,我发达啦,你看,我买了一辆奥迪”
此时的宝安正骑着一个枯树杈子,在路上疯跑,一边跑一边打个电话。他喝得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浅吻的话没问几句,就听到了这样的回复,“你是他的家属吗?你能不能过来接她一下?我是**派出所…
浅吻抓起衣服,飞奔出门打车过去,到达时,天已经亮了。进了派出所,见到拷在暖气管子上的宝安她已经忘记了发脾气。此时的宝安已经醒的差不多了,警察见浅吻过来,上前打开了手铐。后面进来的一个警察,拿着笤帚和拖把,像是刚刚打扫过垃圾,见浅吻到了,就冲她说,“哎呀,早知道你过来,我就不去收拾了。这一宿让他闹的,觉没捞着睡,还让他吐了一地…”
宝安搓了搓已经垂得发泡的眼,“你怎么来了?”得知警察打电话通知她,她连夜打车过来的,宝安腾的从地上蹿了起来,那架势像是一巴掌要上去,可是抬起来的手,又硬生生的放了下去。浅吻从来没见过宝安这样对自己,吓的身子一猫,蹲在地上。
警察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长本事了哈,在我这里打老婆,你真是有出息!”宝安倒了一口气,又把浅吻扶了起来,淡淡的说了一句,“这得花多少钱呐,你知不知道挣一分钱都是那么不容易…”
宝安并没有跟浅吻回去,因为他知道,这里没有家乡那样的老板,合同里没有一天假期,请一天罚三天,他已经陪了路费,不想再陪上三天的工钱。
短短的相聚,让浅吻觉得生活原来还是那么有意义。虽然,自己和宝安的这个冲动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去偿还,可他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自己?路上,她想起宝安走之前的一句话,[青春本该拿命搏]。
〖四〗
「青春本该拿命搏」。宝安搏的是财富,浅吻搏的是幸福,而暖瞳搏的却是感情,她需要有一个归宿,然而这个归宿却来的这么辛苦,还经历了‘舍生忘死’。
晓光约她到那个酒吧,暖瞳看他并不是太喜欢这里,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不是喜欢这里么?我不想让你不高兴。”晓光说得虽然含蓄,但他的性格是真得不适合这里。
暖瞳挽着他走了出去,“这是要去哪儿?”晓光被暖瞳这一挽,心里瞬时没了根基。
“你最想和我去哪儿?我听你的。”暖瞳望着他的眼睛,觉得他肯定是想和自己挽回过去。在心里的那个位置上,他已经完全胜利的占据。
怎么会这样?暖瞳原先可不是这样什么事都好商量,她就像女王,想怎样就怎样。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它不但可以治愈伤痛也可以验证感情的真谛。和晓光冷却的时间里,暖瞳又一次彻头彻尾的反省自己。
爱这个东西不能是奴役,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表面上的宠爱或顺从不能将爱情进行到底。爱这个东西也不能是舍弃,如果你也不在乎,我也不努力,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爱,实际上就是个东西,它可以是花,是茶杯,是平常生活中你看到,触摸到,甚至是想到的任何一样东西,因为爱的气息,爱的魔力,就像空气,播撒在你目所能及以及目所不能及之所有的领域。爱,在于点点滴滴。
他们来到河边公园,坐在了暖瞳曾经迷恋的那把椅子上。在暖瞳的空间里,晓光读到了这样的话语。
[我真羡慕他们,虽然没有太多物质的东西,可是那一幕用手机取暖的情景,虽然简单到没有诗意,却足以让我痴迷到停止呼吸。我真希望将来也会有这样一个人,把我带到这里,是的,就这里,最好也是大冬天里,我不想说我冷,他就会拿出手机放到我的手心里,哪怕没有玩游戏的前提,哪怕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意,我都会装出极为惊讶的说,哎呀,烫死我了。哈哈,自己想想都会笑…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这里。]
“冷吗?”
“……”
“握着这个吧…”
暖瞳的眼睛湿润了,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晓光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突然间又破涕为笑,怨恨的握着拳头拍打着他的胸膛。如果是我,我肯定会一把把她搂到怀里,然后再是深情的一吻。可是并不是所有的男生都像我一样懂得浪漫的真谛。
晓光从兜里掏出一个亮着屏幕的手机递了过去,暖瞳显然已经知道晓光肯定看过自己的空间了,接下来的一步应该是自己接过手机,然后他再握住自己的手,接下来再搂到怀里。可是她不解的是为什么屏幕是亮的。
晓光看到她的表情,忙解释道,“回合制,系统自己打,我怕现热来不及,一直开着。”
暖瞳被他这傻劲一下子逗乐了,但还是双手接了过去,“哎呀,烫死我了。”
晓光立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一下子拨开了,“快,快接着。”暖瞳像是真得被烫到了,把电话颠在手里一个劲的翻。
晓光刚伸手抓住,就被暖瞳一锤击中,“去死啦,你居然戴个手套…”
河边的月很清,清到可以看见风…
“我见过宋总了。”
“那又怎么样,跟我说这些干嘛?”
“我不想向你隐瞒任何事情,我觉得爱彼此首先就应该是诚实。”
“你们说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哦。嗯?啊-?!”
“他老婆上次约我吃饭的时候说得,怎么?你又要…嗯?!”
“不是。哪有?哎呀别瞅了,我都脸红了,哎呀,还看…”晓光现在的表现就好似一个小娘子,可是这一米八多的小娘子闷骚的样子实在是不敢想象啊。
“你个不要脸的,还说自己如果是个女的,还非他不嫁。哈哈…”暖瞳看着他的样子,拿着他的话开涮,笑得肆无忌惮,连路边遛弯儿的几个老太太都给吓跑了。
然而,暖瞳的爱终究还是自私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晓光的行立坐卧走被她全盘监控了。
“不是要诚实么?可这又算什么…”现在的她静静的站在河边的堤坝上,她肯定不是来这吹风的,而是来投河的。她要一个解释,一个关于晓光劈腿前女友的解释。这架势肯定就两种结果,跳或是不跳,我觉得即便是解释的合情合理,那么也需要一个人跳,那就是郑晓光,他太需要清醒一下了。
“孩子别傻了,天这么冷了我敢保证一定不会有人下水救你,你再考虑考虑。并不是说所有的感情都要用死去证明,去寻找真谛。要是你执意留在这里,那你就在这想,我到避风的地方抽支烟。一会儿啊,如果你想好了要往下跳的话,弄的动静大一点儿,说不准哪个路过的傻子。哎,这个天啊,我估计傻子都那什么…”说话的是谁?是郑伟,晓光的父亲,他怎么会在这里。
暖瞳给晓光打完电话后,晓光立即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让他速来这里,说是天大的事。
他来了一看,也猜出个所以然,毕竟这两天他们闹矛盾的事,多少也有些耳闻。
他说完就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四周好像是为了配合他们的悲情似的乌漆麻黑,老郑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迹。
风狠命地吹,像是要把所有人的记忆都凝固在这里。突然,一辆小车的急刹声,扑通一声巨响像是要给这个故事来一个悲痛的结局。扑通又紧跟着一声巨响,然后冰冷的河水里,哗啦啦的翻腾起无比恐惧的寒意…
〖五〗
宝安回来了,浅吻接他回家后见他一直阴沉着脸,以为他不舒服。做了两个菜,让他吃完早点休息一下。他只是点头,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么?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连电话费都要省啊。”浅吻给他夹了一些菜,望着他的脸问道,“不想吃就先睡会儿吧,坐车累啦?”浅吻又放下筷子要去给他放被子。
宝安木纳的站起身,从背包里取出一瓶白酒,找了个碗,干喝了两口,这才开始吃饭。这一幕把浅吻惊到了,宝安这肯定是有事啊,上个星期来电话的时候不是这样啊。浅吻犹豫着又试探道,“你有什么事啊?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
宝安环视了这个小屋,虽然简陋,可处处都收拾的妥妥当当。浅吻的几件衣服板板的叠在床头,她可能也就这么几件换洗衣服了。这里除了一个当时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电视机,再加上外边厨房的一套灶具,对了,还有一张床,剩下的地方再看不到一件大东西,整个家里显得空荡荡的。
浅吻见他这样,忙说道,“看什么呢?其他的都处理了,我一个人住,也用不了什么东西。”
宝安又抿了一口酒,那一碗已经下去一半了。“你少喝点。”浅吻劝到。宝安直直的看着浅吻,这眼神着实吓她一跳。宝安突然一笑,“商量个事。”
“说呗,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商量个屁。”浅吻说得很轻松,她尽量的缓解着这里说不上来是不是紧张的气氛。
宝安弯身从包里取出一些快餐食品,递给浅吻,“咋们吃这个吧。我老闻着家里有方便面的味儿…”
浅吻噗嗤一下笑了,“你是狗鼻子呀,我这菜里就是用的方便面的调料包。泡面的时候我倒点,剩的用来做菜,能省两三顿的盐和味精呢…”她正在为自己勤俭持家的小妙招做宣传的时候,却看到了宝安的眼中已经淌出了泪水。那份压抑在心中的苦楚,那份积聚了多少遍的自责,那两颗身处逆境却依然为彼此坚守的心的堤坝溃塌了。
两个人报到一起嗷嗷的哭。这里真得无法用别的词来形容,因为那真的是嗷嗷的哭。
宝安吃过后就睡下了,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个活干的,差一点就是一整年。什么概念,真是比劳改犯都遭罪啊,人家劳改犯还是一天八个点,他是十三四个点啊,有时候还不止,连轴转的次数早都忘记了数。这样的活干一年,你可想而知,幸亏宝安的底子好。
浅吻中午回了趟宾馆,安排了一些事情又急急去市场买菜。现在的她在这里已经是大小事都说了算,老板娘好些日子都不来这里了,用她的话说,浅吻要是跟她耍心眼真得是天打雷劈都不解恨。
浅吻原本打算晚上做顿好的,可是宝安一直睡着没醒,她又怕做早了凉,就拼好了在一旁等。看着宝安酣睡的样子,她既心酸又感激,刚想摸一摸他的额头,却接到了晓光的电话,得知暖瞳想不开要跳河,也没顾得上叫醒宝安,就急急忙忙出了门。
浅吻赶到的时候河边已经没有人了,她又找到了晓光的家。
暖暖的灯光照在屋里,暖瞳和晓光披着毯子还是冻的瑟瑟发抖。他们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看来看去也不言语。
她多想再听一听晓光在水里,跟她说的那些话。然而,那个只属于他们的时刻,他们两个人的甜蜜,在这里,当着浅吻和晓光父母的面实在是难以继续。
久久,浅吻问,“你干嘛傻了吧唧的非要往水里跳?多冷啊。要想死的话干嘛不换个别的法子,至少也不至于狼狈的出现在这里。”这话像是讽刺,更像是调侃。
“哪有啊?”暖瞳有点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抖了抖身上的毯子,甩开贴在脸上的发髻,“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掉到水里了。”
“嗯…?”晓光紧跟着疑惑的喊了一句。
“这下都清醒了吧。是不是很过瘾呐?”
晓光父亲递过来两杯水,烫的他们两个又想握住又不敢握的太久。
“哈哈…我推的。”
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间都聚到了晓光爸爸那里,那目光诧异,恐惧,甚至完全的不明就里。
“看什么看,那水又不深,又淹不死你,”晓光父亲语气一顿,又接着说,“还有你,磨磨唧唧的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大家突然间都笑了,笑得那样天真烂漫,笑的那样童真无邪。
用父爱如山去表达这样一个事情,也实在是不太合适,可是父母的爱,通常都会带着这样一种刺痛的激励。
说话间,大家的手机间隔着都响了一下,不是铃声,是微信提示音。
“浅吻,宝安回来了?”
“看看,这才叫有诗意。我看看都有什么菜,有…”
浅吻打开电话,这才发现没电了,忙走到暖瞳跟前,看着电话,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宝安醒来见浅吻不在,看到她拼好的菜,猜想她是有什么急事离开,于是就直接开始做了起来。做完后也不见回来难免有些着急。打给浅吻一直关机,打给宾馆,那边说下午就回去了,可又能去哪呢?他又没有暖瞳或是其他人的电话,想来想去就把菜端到桌子上,挨个拍了照片,写上几句话,“亲爱的朋友,我老婆的手机可能没有电了,我在家里已经做好饭了,再不回来就凉了,凉了不好吃。如果方便的话帮忙转一下,希望她能看到。各种谢,各种谢。”
晓光父亲打电话让局里值班的小李过来送浅吻回家,然后又在客厅拨出另一个电话,居然还开着免提,“喂,我老郑,你闺女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怕你担心,我跟你说一声,哈哈…”
电话那头传来了同样爽朗的笑声,“你个老东西,玩的挺阴呐。这一天你等了足足有三年吧?啊…”
“三年?!还不知道几个三年呢?当初听说你生个闺女,我舔着脸想跟你接个亲家,你说什么来着?切,你斗不过我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