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东的道上添了一个貌若天仙的美娇娘,尤其还是一个武服跨刀的小姑娘,齐子川当然是艳福不浅,心里乐得开花。原本以为要颇费一番功夫死缠烂打,结果才应了一句自己也是往东,便顺顺当当跟着姜漓结伴而行。
好大一场经营,却是如此简单。
虽然那一身邋里邋遢的形象跟着身旁这位女侠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让外人看见了,就等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一个糙行。
不过好歹是稷下学宫负笈游学的学子,千万鄙夷加身,也自岿然不动。因而齐子川对姜漓倒没有多少避讳,几下攀谈的功夫,七嘴八舌,便就熟络起来,完全没有陌路人间的生涩。
姜漓虽不喜言谈,但为了避免尴尬,又或确是想跟齐子川这样有风骨的书生结交,也聊起了从樊川到蓟城,从青州到北邙这一路来的河山景画,风俗人情。
不过说着说着,变成了所谓的倾听者。齐子川唾沫星子胡侃开来,天南海北,日月星辰,山河地理,诗骚文史,不一会儿,便讲到了当年在稷下学宫的种种风流。
“那时候,烙岱山下,谁人不知我齐子川的大名,丹青障里清倌唱词,熏香阁中红袖添香,那日子,啧啧……可不比现在舒坦。”
稷下学宫?姜漓目瞪口呆,更加吃惊。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颇有风骨的书生,没想到,这来头,竟然这么大,稷下学宫的学子。乖乖,稷下学宫啊,那可是四国学子梦寐以求的文道圣地。
而今开四国文宗的几位大家,李元礼、何太丘、郭林宗……哪个不曾在稷下学宫里求过学,抑或者开坛讲经,舌辩群儒,再不济,也到那烙岱山下走过一遭,观瞻过孔圣人留下的石篆墨宝。
而且传闻稷下学宫每年只收十名弟子,整个学宫,也不过二百来人,这样的地方,可不是一些膏腴子弟仗着几个臭钱就能进去的,就是赤龙椅上的齐帝,也不会过多干预稷下学宫的事宜。
没想到,这个看似潦倒的穷书生,竟是来自那个地方。
也是,若非那里出来的疯子,怎么会想着就凭一壶酒、一个竹箧,一双木屐,就要负笈遍走大齐这八千里河山。
齐子川聊着聊着,话锋一转,开始向姜漓这么个弱女子谈起了自己负笈走天下的一些经验之谈,语气,颇有一番教诲与恳诫。
“姜漓啊,你姓姜,我猜呢,多少也跟帝世挂钩的,不过既然是走江湖,也就没什么身份尊卑了。我托大就唤你的名讳,喊大喊小了都不好,你也是,叫我齐子川就好。高兴了叫声川哥,不高兴嘛……爱咋滴咋滴,咱们芒鞋走天下的,也不计较这些……”
“我跟你说啊,你这一路来得太平,看你这一身,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怕是也没遇见过什么歹人,贵人嘛,紫熠之气加身,这运道啊,肯定是比我好的。不过啊,我悄摸告诉你,若真是遇见歹人,记住了,一个字,跟着我跑。”
“还有啊,你这脸,得摸花了,小媳妇儿见了都嫉妒的脸,你当那些个上大王没眼力,会放你不成?得像我这样,瞧瞧,原本貌胜潘安的容貌,自个儿糟蹋成这样,还不是怕被哪家女大王盯梢,把我给掳了去。做人啊,得低调……”
到后来,齐子川便讲起了自个儿从烙岱山到牟野荒丘一路以来的流亡历程,顺便还带出了他那被疯狗追咬摔瘸了的半条腿的悲伤故事。
配合上齐子川自带调侃的几分腔调,加上绘声绘色的语气渲染,当真是心酸历程,不忍卒听……噗得一声,姜漓清丽若霜的脸颊,竟是破冰敛笑。
齐子川全然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不曾察觉姜漓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古怪。可不是,这原本看着成熟沧桑,如漓花般孤芳自赏般一身傲骨的婞直书生,短短几刻钟,竟变成了这幅吊儿郎当的书痞模样。
姜漓不由暗自嘀咕,自己这盛意之下的结伴而行,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