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似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你先去休息吧,再过几天玄泰会武就要开始,此事暂时先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等玄泰会武结束之后为师再择机告知各门各派。”
应该是想要知道现在这一代的后人三年之后进境如何,再依此判断魔族来袭人族的命运。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了他一样,哪怕是玄泰最强大的门派玄极门掌门的他,也掩饰不住那种被压着的沉重。
老者看着门外,仿佛已经看见魔族的影子在庭院中若隐若现:“告知雄章,这段时间老夫无法分身的时候尽可能好生招待各门各派,你也尽量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免得他们问起来你不回答又不合适。”
盂洁瑶将何离剑带回来的时候与真元派偶遇,虽然对方不会对玄极门门内的事感兴趣,更不会多嘴发问,但仍旧还是要盂洁瑶少现身,免得无形中提醒他们想起这件事。
“郝师兄要问起来呢?”盂洁瑶目光从何离剑身上收回来,门内的人要问起来那怎么办。
“全都告诉他。”老者五指一张,何离剑腾空升起,飘浮在半空中,老者双目精芒忽而大放,开始凝神静气,“其他人一概不许得知。”
盂洁瑶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掉,房屋里就只有这位老者和漂浮着的何离剑。
几缕金色的光芒从空气中闪现,飞速流动,围绕着浮在空中的何离剑,老者双眼从未离开过何离剑,强大的玄气将他的长袍鼓得圆滚滚的。金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盛,一丝丝一缕缕变得越来越浓密,无声地旋转着,蚕丝一样慢慢将何离剑包裹在里面。
强大的气压将屋里的桌椅震得微微抖动,两扇大门慢慢移动,被压得呯呯两声关上,门前的弟子被吓了一跳,惊疑地相视一眼。
“若是老夫郝豪韧都救不醒你,你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老者暗道一声,十指张开。
刹那金光大盛,屋里缠绕着何离剑的金光已经浓得变成了一片,严严实实将他包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
老者鼻息慢慢变得粗重,一下一下缓慢地从鼻子里呼吸,风箱一样在屋里沉闷地响着。豆大的汗珠也从额头上滑落,挂在黑白相间的胡须上。这张满是威严的脸也变得通红,似乎在他运功之下浑身的血液正在凶猛地流动,将他涨得脸红。
这团金色的光芒在他面前飞速流动,它原本是没有声音的,但流动激荡着屋里的空气,让流动的空气相互摩擦,发出嗡嗡的响声,宛若屋里飞满一窝的黄蜂,让人背脊发毛。
庭院中的慢慢变暗下来,门前的两名弟子大气不敢出,不知道掌门师父在屋里干什么。强大的玄气压迫得他们大汗淋漓,但又不能逃开,更加不能贸然敲门,更别说是进去看个究竟了。
拨弄着秀发的邵澄茗突然跳起来,鲁悼司也同时跳起来,大堂之中那条如水的身姿无声闪现而出,扫了他们一眼。
“盂师姐。”邵澄茗欢喜地扑过去,却被盂洁瑶伸手挡住她,险些被她结结实实抱住。
“盂师姐,那个人是谁?”鲁悼司为了证明自己也是能得到盂洁瑶的信赖的人,直接开口就问。
他早就按捺不住一直在揪着他的心的好奇,巴望地看着盂洁瑶。
邵澄茗想要抱住她不成,干脆拉住她的手,叽叽呱呱的:“盂师姐,你从哪里找到那么黑的人,为什么带他回来,为什么要给师父看,他到底是谁。”
水灵的眼睛忽而一闪,此刻才想起来似的:“咦,难道是师父叫你出去抓他回来的?师父怎么知道天下有这么黑的人?”
盂洁瑶的身影一掠,无声无息从长廊上飘过:“你们来玄月城干什么。”
邵澄茗抓住她的手不放,颇有撒娇的味道:“你还没告诉我呢,不能告诉我们吗?”
盂洁瑶却一语不发,虽然依旧淡漠,但隐约让人觉得略有不同。
她的淡漠是性子使然,并非是她对人冷淡,而是她本来就这样。但这一回却竟然有些不同,平静的目光之下藏着暗暗流动的暗流。
是什么让那平静的目光有了暗流?
可能这个法子百试百灵,邵澄茗娴熟地哀求她:“盂师姐,你告诉我嘛,你告诉我嘛。”
但盂洁瑶一声不吭,一直离开长廊,来到城头,仍旧是一声不吭。
鲁悼司原本一直竖起耳朵跟在后面,现在才露出对邵澄茗期望过高的失望表情,不住摇头,看来邵澄茗自认盂洁瑶一定会告诉自己太过自信了。
他终于感到些许安慰,鼻子里提醒邵澄茗你失败了似的,若有若无哼哼两声。
邵澄茗回头白他一眼,又要故技重施,摇着盂洁瑶的手,盂洁瑶却道:“你们回去。”
鲁悼司讥讽的哼哼声又一次在身后若隐若现,邵澄茗气鼓鼓地抱住盂洁瑶的手臂:“我跟你一起去,这段时间想死我了。”
说完瞪着眼睛直勾勾看住鲁悼司,鲁悼司禁不住停下脚步,看着两人从城头掠出去,在巨大的玄月城中化作两个小黑点,慢慢离开。
他挠了挠头皮,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跟屁虫。
蓦地一顿脚,也纵身离开,嘀嘀咕咕:“我才不跟着你,我去找郝师兄。”
庭院变暗让他们察觉到一天过去了,掌门师父竟然在屋里运功运了一天,他们也竟然咬牙扛着这强大的气压坚守在门前一天。这才感觉浑身湿漉漉的,他们把一辈子的汗水几乎都流光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目中露出苦色,彼此都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撑不住了,掌门师父究竟什么时候收功?
那团金色的光球正中间,若隐若现出现一缕黑斑,在金色之中极为醒目。
老者的鼻息已经粗重到了呼哧呼哧作响的地步,双眼倏然一睁,五指张开往金色光球抓进去,整条手臂没在金光之中:“出来。”
嗤的一声,手臂从金光中抽出来,抓着一团黑乎乎的黑气,黑气散发出发丝一样的黑烟,缭绕在他指间。
他一声低喝,五指一抓,那团黑气刹那被捏得粉碎,烈火烧剩下的灰烬一样,纷纷扬扬,飞舞在屋子里,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老者瞪着那一片消失的黑色灰烬,大出一口气,另一只手一挥,那团金光低鸣着慢慢停止旋转,变得稀薄,光芒也慢慢微弱。何离剑平平稳稳落在地上的时候,屋里再度恢复了宁静,金光和黑气都彻底消失干净。
老者大口大口喘气,看着平躺着的何离剑,慢慢蹲下去,伸出的手在微微哆嗦:“总算是你命大,也算是老夫没有愧对先人,将它给排出来了。”
何离剑蜕皮一样恢复了原有的肤色,不再是一片焦黑,那只手按在他的胸口,微微一震:“起。”
一声咳嗽,何离剑痛苦地扭动,卷曲成一团,他的呼吸声也第一次出现在这间屋里,听着虚弱无比。
哆嗦着手收回来,老者无力地盘腿坐在他身边,一口一口地喘气,一直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