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从长长的石阶上掠过,一脸又惊又喜。
看他那副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城头的人禁不住叫他:“怎么了?”
他厌烦地冲城头的人一挥手,似乎城头的人打扰到他了,身影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在石阶尽头,直奔仁武堂。城头的人讨了个没趣,撇撇嘴:“看你那德行。”
身边的人忍不住叫起来,又惊又喜:“那不是何公子吗?”
“什么?”城头刹那炸开了锅,一个个纵身扑到城头望下去,“魔武者何公子?”
只是一句话,立即引得城头一片骚动,如同一块小石头不小心掉入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涟漪,这圈涟漪转瞬传遍整座仁武城,一个个吃惊地张望下去。
仁武城已经修复如初,宛若刚换了一身新装,连接着那条长长的石阶的广场上,那扇巨大的门也已然建成,简直一模一样。
何离剑抬头看上去,门楣上的那两个大字在阳光下金灿灿,那是他仅认识的七个字中的两个:仁武。
他嘴角淡淡一笑,他做到了,对她的两次承诺全都做到了。
那片呼声翻滚着从遥远的仁武城上传过来,这些武者激动之下的呼喊如雷一般,将这广场震得微微颤抖:“何公子,是何公子吗?”
“何公子回来了。”
……
这座仁武坊下的六十四名武者少了一名,就是刚才满头大汗冲回去的那名。剩余的六十三名大气不敢出,个个目露敬佩,带着些许畏惧,但更多的是欢喜:“何公子,大家可都等你很久了,我们大小姐可是天天盼,夜夜盼,你终于回来了。”
“大小姐?”何弦志一愣,纳闷地看往何离剑,却见他一副深情思念的模样,更是诧异。
沈忆琴惊讶地看着他,美目中掠过一丝不敢置信,想起什么似的:“原来她就是仁武帮帮主的女儿?”
那天在无限剑山匆匆相遇,双杰并未怎么留意到那名少女,何弦志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
武轶霄皱起眉头,摸着下巴,双眼咕噜噜盯着何离剑,嘴里嘟嘟囔囔:“唔,看不出来啊,挺有两把刷子的。”他摇摇头,嘀嘀咕咕:“这么玩不会出事吗?”
沈忆琴便又想起郝癸霓,更加吃惊地看着何离剑:“剑儿,你……。”
武轶霄竖起两根手指,不住抖了抖,点点头。
何离剑脸色微红,佯装不明白:“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那六十三名武者连连拱手,看着这几个人:“属下斗胆请教,这几位是?”
“哼。”一人忽而满脸不快,极度厌恶地望着仁武城,尽是鄙夷之色,“这就是千年后最大的帮派吗?不要拿我开玩笑,就这是人族千年后最大的帮派?能干什么?”
这几名武者一愣,禁不住看他,却被他瞪一眼,吓得移开视线。
何离剑淡淡一笑:“这是家父与家母,这位是武叔叔武轶霄,这位是真元派掌门甄老前辈甄逸世,这位是血骨门门主展老前辈展隐天,这位是展公子展御风,这位是血姑娘血颜。”
血颜三人都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裳,但展隐天仍旧很不习惯如此穿法,将两条袖子都扯掉了,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抱胸而立,不满地皱着眉头,看着仁武城不住念念叨叨,极度轻视:“失望,失望,太失望了。”
这六十三名武者惊得连连倒抽凉气,嘴巴都快跟不上这一连串的震惊,舌头似乎打住了结:“啊?何公子的父母?在下有礼。咦?武……武轶霄?传说中的……传说中的……。六……六大门派……甄掌门?什……什么?血骨门?血骨门不是已经……血骨门?”
展隐天极度厌恶这种礼节,一挥手:“走。”
何弦志与沈忆琴相视一眼,甄逸世也觉得不妥:“这……。”
仁武帮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大帮派,如果何离剑只是一个人来的话当然进出自如,看看那满城欢呼的景象就知道,他是不用有这么多礼数的。但如今众人无一不是身份赫赫,天下双杰,武轶霄,甄逸世,还有人族最古老的门派血骨门的后人。
怎么的也得讲一讲礼数吧?
武轶霄咧嘴一笑:“痛快,我就喜欢展堡主这一点,走。”
展御风与血颜自然一语不发跟在后面,何弦志与沈忆琴以及甄逸世你看我我看你,何离剑却笑道:“走吧,我也早就想进去了。”
那六十三名武者吓得哆嗦,不住拱手:“何公子客气,诸位客气,本不必如此,兄弟已经进去通报帮主,诸位不用这么多礼数。”
何弦志无奈苦笑,摇摇头,也抬脚就走。
血颜又习惯性地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两条滑如凝脂的玉臂,沈忆琴禁不住将它拉下来:“血姑娘。”
血颜嘟嘟嘴:“我不习惯。”
罢了瞪一眼那六十三名武者:“看什么看。”
那六十三名武者连连摇头。
刚一掠上这条长长的石阶,满城的欢呼声更加大,宛若惊雷一般:“何公子,你可回来了,这一次要多留几天,指点指点我兄弟们。”
倏尔几道白光从个个方向激射过来,朝他呼啸过去。血颜双眼一瞪,一片金光闪现,将那几道白光瞬间击碎,怒道:“找死吗?”
何离剑连忙拉住她:“这是仁武帮兄弟与我开的玩笑。”
城头一片惊呼,刹那安静下来,个个瞪大眼睛看着这位大美人。
“金色……剑光。”
“没错,金色剑光。”
“怎么可能,不过比大小姐大几岁而已。”
“这位姑娘是何方神圣?”
……
展隐天的脸阴沉下来,脸皮不住颤抖,强忍心中的不满和因为不满引起的怒火:“这就是仁武帮的实力?真的是拿我开玩笑的吗?白色剑光,这除了是玩笑是什么?就这些人是人族千年后最强大的帮派?”
他回过头,瞪着何离剑:“没开玩笑吗?”
何离剑暗暗叫苦,连忙对城头上那片震惊的人海一拱手,从展隐天身边飞掠上去:“走吧。”
“什么?”展隐天对他的敷衍极度不满,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群被惊呆的人,手指激动地抖着指过去,想要说话,却说不出什么话。
“呸。”他恼怒地收回手,一转头,满脸的失望,失望到极点地跟在何离剑身后,嘴里怒冲冲的,“失望,失望,失望,太失望了,实在太失望了,人族千年后就这副狗模样?这不是白白送死的吗?我很失望。”
罢了再加上一句:“我很绝望。”
何弦志与甄逸世人等暗暗叹气,微微摇头,没错,这就是千年后的人族,这就是千年后人族最强大的帮派。如吴步观所言,千年后的人族其实比千年前弱,那位老者早就推测出来了。
但魔族比人族还要弱,想到这一点,展隐天总算是消了一点气:“哼,幸好魔族现在就只剩一头母体,不然你们就笑吧。”
那名冰封武者推测,现在的魔族其实只剩下最后一头,就是那名魔族少女。所以她十分依赖魔咒,那是她唯一的手段了。
展隐天气呼呼地催促何离剑:“快点,歇歇脚就走了,就歇一晚,我不想见到什么最强大的帮派。”
众人从退魔遗迹中马不停蹄赶往玄泰之巅,能不能将毒雾谷中的诅咒解除,就全看他们了。但哪怕修为再高,从足有现在的玄泰大陆一般大小的退魔遗迹,不可能一口气能赶到玄泰大陆最东端的玄泰之巅,必须要歇一歇。
退魔遗迹是在玄泰大陆西面,赶到玄泰之巅,那是要从两块拼在一起的玄泰大陆的一头横跨到另一头。
何离剑暗暗叫苦,眨眼间带着众人从长长的石阶上一掠而过,不出片刻来到了仁武堂面前。
如今已经确定魔族只剩下魔族少女一个,而她最后的两个傀儡,褚黥翟与甄途阳也都被击毙。这回她真的是孤家寡人,无法作为了。因为她最后的希望,天下四令,其实一共有五块,第五块水令现在就在何离剑手里。
如果他们能解开毒雾谷的诅咒,人族便又会再度诞生羽武者,就算她带着她的魔物再度袭来,也丝毫不用畏惧。他按一按怀中的那块水令,她真要带着最后的魔物从魔界中出来,目的必定只有一个,就是怀中的这块水令。
即便那是最后的一群魔物,单凭何离剑、武轶霄、双杰、展隐天、展御风、血颜这几个人,依旧无法抵挡。血骨堡有数千人,面对那头母体的一窝魔物尚且苦战了千年,他们这几个人肯定远远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急需羽武者,现在就要让人族诞生羽武者。
所以他理解展隐天的焦躁和不满,以及极度的失望。
目光穿过这仁武堂,他隐约已经看见一片一片缭绕的药气,宛若烟雾一般从丹炉里不断冒出来。重新振作起来的姚昙昇发誓要炼出成功的望玄丹,一颗就足以让人拥有玄武力境后期修为的丹药,不知道他成功了没有?
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么血骨功法反而相形见绌。不需要修炼的丹药,服下立即见效,再加上六大门派的玄羽秘技,然后如果毒雾谷中的诅咒如愿被解除掉。那么什么都不用惧怕,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希望他已经成功了,至少,也开始有点眉目了吧。毕竟这是姚家千年来唯一的心愿,为了这种丹药,姚家付出的太多了,比如姚羡琦的母亲。
不单单是姚家,千年后的人族虽然有些会让先人们失望,但让先人们感到欣慰的并不比那些让人失望的少。那些人,千年里一直为了让羽武者重新诞生而努力至今。
人族,不论任何时候,从未放弃过希望,从未放弃过自己。
因为魔族在千年前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