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血颜看着手里的魔爪化作片片灰烬消失在空气中。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一缕一缕的黑气从黑云之中冒出来。
何离剑震惊地看着那数十头魔物庞大的身躯化成一片一片黑烟消失掉,抬起头来看着血颜与展御风,三人几乎齐声低呼:“封印,解除了。”
这块大地因为封印而与人界彻底隔绝,令得魔物死后尚有尸骸残留。
看着那一片一片的黑烟从三人身边升腾起来,融化在空气中,三人震惊得微微发抖:“这个封印解除了。”
这块大地与人界重新联系在一起,千年后它重新回归入人界之中。
沈忆琴吃惊地看着展隐天手中消失掉的骸骨,五十六人手中的骸骨化作一片片黑烟游动着消失在碧蓝的天空下,颤声道:“难道昨夜的异象就是封印被解除所造成的?他……他成功了……。”
展隐天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无法相信手掌里空荡荡的,就这么在一片轻响声中,他一直在使用的骸骨竟然凭空化作黑烟消失掉:“他真的成功了。”
武轶霄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展隐天嘿嘿嘿地笑起来,笑得微微哆嗦,看着这四个外来者,目中露出让人害怕的兴奋:“千年之后,我血骨堡又重回人界,太好了,魔族,你们注定要被我血骨堡灭绝,这就是千年后最终的结果。”
猛然回头,瞪着连绵起伏的群山的尽头,咬牙颤声道:“现在,这里是人界,给我杀。”
狂笑着当先扑过去,宛若一只大鸟一般。
“何离剑。”血颜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看住这位魔武者。
何离剑惊得纵身掠过去,刹那没入魔巢唯一的入口中,血颜与展御风也同时消失在里面。身影倏然急停,三人瞪着眼睛环视所见的一切。这个高数里,方圆数里的天坑之中,一口不易察觉的黑洞出现在焦黑的石壁上,四下里静悄悄的。
三人同时掠进这口大洞,最终停在最深处,血颜目光从一道一道石缝中看过去,环视着这口大洞的每一个角落:“母体呢?”
展御风又惊又怒:“封印怎么就解除了?母体到底去哪了?难道她进来就是为了解除封印的吗?难道她进来就是为了将母体带走的吗?”
血骨堡认为现在的母体只剩下了最后两头,当中一头千年来一直盘踞在这里,另一头,就是那道幻象的本尊。可以理解,如果真的只剩下两头最后的母体,她进来是特意为了将这头母体带走,完全可以理解。
但,带走母体的话有必要将整个封印都解除吗?
没那么简单,何离剑只感到背脊一阵阵发凉,这名魔族少女,现在又在密谋着什么?
少女笑了,双手捧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十分开心:“花了三天呢,总算是到手了。”
那头母体血红的眼睛看往头顶上遥不可及的天空,天空的上方就是它千年里一直躲着的魔巢。刚才那一片叫声隐隐约约传下来,它听得清楚,也知道少女其实也听见了。但少女现在满心只有手里的那块石头,对其他的一切不屑一顾。
这样的话,这块大地千年里所有的魔物都被杀绝了,它现在是最后一头,它低下硕大的脑袋。少女从月圆之夜开始动手,直到三天后的今天才成功取到了这块第四令。
这是它千年里一直无可奈何的第四令,看着眼前的这副骷髅,似乎想起千年前的很多事,但随着它的魔物们的灭绝,它竟然变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结果还是得你亲自出手,没想到他临死还设下了封印。”
少女甜甜地笑,大眼睛一眨一眨,不舍地看着手里的那块石头:“那是,他的封印只有我能解开。”
葱白素指点着小巧可爱的下巴略一沉思:“唔,说起来铁水湖的的熔铁阵就是演变自他的封印,那五个笨蛋自己没办法却说找不到,非要我十五年后破了熔铁阵才找到,害得我亲自过去才取到火令。”
五大恶人十五年前为了找到火令将四方院灭门,碍于熔铁阵的可怕都说没找到。直到十五年后,少女亲自来到铁水湖,进入熔铁阵,将封印住火令的封印解除。
她看了一眼那副骷髅,捧着那块石头,咯咯笑:“你没想到吧,始终是我的。”
母体也看一眼那副骷髅,它本就有五人高,那副骷髅在它面前渺小无比,但即便在千年后,它却对这副骷髅露出一丝惧色:“可怕的禁忌,在启动了土令之后,还以自己的方法将土令封印起来,若是我能解除他的封印,也不会被土令封在这里千年。”
少女身后的两个人族同时面色一变,直到现在他们两个才知道这副骷髅的身份。连褚黥翟都忍不住向那副骷髅投以敬畏的目光,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颤抖,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是因为惧怕吗,还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对这副骷髅的敬意?
不知道,只知道他在强忍自己的颤抖。
甄途阳脸皮剧烈抽动,恶狠狠瞪着那副骷髅,咬牙怒声哆嗦道:“这就是第一位魔武者的骸骨吗?”
上前一步,冷冷瞪着,满是憎恨和狂怒,突然抬起手。但那一掌还没挥出去,挺拔的身姿立即往后飞出,一声闷哼,呯然倒在地上。他震惊地挑起来,怒瞪着母体。
母体血红的眼睛也瞪着他,声音冰冷无情:“谁也不准碰他,他是我最痛恨的魔武者,是我最痛恨的禁忌,我就是为了将他杀死才从魔界中一直追出来,追到这里,但,即便他已经死了,仍旧应该得到我的敬意,你还不配靠近他,滚,傀儡。”
甄途阳勃然大怒,双眼倏然通红。
少女咯咯一笑,也看着他:“你可以试试。”
抬起小手轻轻抚着母体尖尖的鼻尖:“当初魔武者与羽武者们追入我魔界,最后只剩下它与我坚持到最后,死在它魔爪之下的羽武者数不胜数,若非魔武者启动了土令的能力将它与它的魔物们封印在这里,你现在根本无法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少女轻柔地轻抚这头母体柔软的鼻尖,目中隐约掠过一丝微光:“真是的,千年前我早察觉到是土令封印了这里,早些找到你们就好了,那时候羽武者已经彻底灭绝,单凭你足以灭绝了人族。”
甄途阳瞪着这头五人高的魔物,纹丝不动,冷冰冰道:“等我成为羽武者,你会知道有你杀不了的羽武者的。”
少女咯咯笑:“那你要努力啊,我说过会让你成为羽武者的。”
纤纤素手安慰着愤怒的母体:“好了,我们现在回去吧,回到魔界中去。”
母体双眼血红血红,声音低沉:“不,你走吧。”
抬头看一眼上方的那块天空:“我不会离开这里。”
上方就是它盘踞千年的魔巢,但现在被屠杀殆尽,连尸骸都没有留下。
少女淡淡一笑,目光微微一暗,纤纤细腰一扭,飘然离去:“祝你好运。”
褚黥翟面不改色地看一眼那副骷髅,也转身跟在她后面。甄途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盯着那母体,母体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愤恨地拂袖而去,这愤恨让他浑身剧颤不已,腮帮因为咬着牙高高鼓起。
等到这三个人都走远了,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这头五人高的庞然大物忽而呼呼地吸了一口气,看一眼那副小小的骷髅:“千年前没能杀死你,千年后,我与魔武者应该也有一个了断。”
蓦地仰头发出一声惊天东西的长嚎,呜地,从谷底穿透上去,回声将谷底震得轰隆隆作响,头上那块蓝天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声嚎声非同小可,宛若从大地最深处发出来,穿透焦黑色的地面,穿透这片黑云,钻进脚后跟,顺着小腿大腿从背脊上升上来,再钻进耳朵里,又从耳朵中钻进心里,宛若刺骨的寒气刹那让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了一个寒颤。
“在谷底。”何离剑怒声咆哮,瞬间从大洞里飞身而出,眨眼沿着黑乎乎的峭壁掠入不见底的深谷之中。
血颜与展御风齐声惊呼,纷纷纵身追出去,双双跃下那口黑乎乎的谷底,惊道:“在谷底。”
千年前放方宇宗在牺牲了九成的血骨门弟子之后只身进入这口深谷,一个人找到了出去的出口,这谷底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何离剑已经不见了影子,真正的魔武者真是惊人,哪怕玄羽死境的修为也只看见他人影一闪,天地间立即了无一物。
好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口被称为绝望谷的深谷,比绝命天坑还要深。按照现在的修为早已经到了谷底才对,但他的身影依旧一闪而过,在空气中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笔直波纹,继续往下飞掠。
那道波纹因为他速度太快,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后,突然爆发出一片爆炸声,宛若惊雷乍起。这速度,竟然犹如剑光一般快,将所过之处划出一道笔直的真空空间。
咚,这条人影从天而降,将谷底砸出一个直径里许的大坑。谷底一片轰隆隆作响,剧烈颤抖,一片黑色的尘土飞扬起来,将这口大坑包裹在里面。
黑暗中,那双血红的眼睛看过来,看着那口大坑,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将声音在谷底回荡着:“魔武者,千年之后,来一个真正的了断吧。”
黑色尘土哗啦啦作响,纷纷从天落下来,碎石粉土散落一地,慢慢消失。大坑中,那条略显削瘦的人影一步一步走出来,手中一抖,一柄洁白如雪的长剑泛着寒光,冷冰冰看着黑暗中那双血红的眼睛:“母体。”
这头五人高的庞然大物就是母体,它忽而咚咚两声,将庞大的身躯直立起来,铮铮铮,十根比人腰还要粗大的魔爪闪现在眼前,慢慢地活动一下:“血骨堡的命运结束了,现在是你与我的命运,是你死还是我死,千年后,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何离剑余光看见它身后的那副骷髅,安安静静靠在焦黑色的石壁上,纹丝不动。但姿势似乎被人挪动过,最起码只剩森森白骨的手里原本应该是握紧什么东西的动作。
“第四令。”何离剑脸皮微微一抖,他明白了,她已经得到了第四令。双眼刹那刷的通红起来,魔泣剑一闪,一片血花飞溅而出,完全融入这把长剑之中,将它瞬间染得红通通的,烈火烧过一般。
面目也因此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怒声狂吼。
面对这条十五六人高的庞然大物,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一直困惑着他的事,包括之前见到的异象:“原来是土令封印了这里。”
母体早已经失去了一切,声音虽然挺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但其实它很平静:“没错,千年前他与羽武者们追入我魔界,而后被我一直追到此处,没想到他启动了土令的能力,将这块大地封印了起来。”
因为当时羽武者们都已经死在了魔界,没有羽武者的玄泰大陆,不能对抗魔族,尤其是能将魔武者追到这里的魔物,眼前的这头母体。如果不将它封印起来,哪怕只有它这么一头,迟早也会灭绝了人族,只是时间上花费比较长而已。
而在这千年里,这头母体最终也放弃了解开土令的封印,因为它连土令都无法得手。第一位魔武者在启动土令的能力之后,又以自己的封印将土令封印起来。土令封印了这块大地,他则封印了土令。
直到千年后,何离剑打开了这个封印的一条裂缝,那名魔族少女才得以来到这里,将他的封印打开,解除土令对这块大地的封印,将被他死后仍旧死死守护着的土令取走。
“了不起。”这是魔族第一次如此赞叹,它们明明如此轻视人族,但这头母体现在发自内心地赞叹,“千年前那个人以断心碎梦离开之后,还以为千年后进来的是他的后人,却原来是魔武者,刚好,来一个了断吧。”
那个人说的是方宇宗,普界门的起源。
说着,庞大的身躯微微一动,回头看一眼那副骷髅:“之前我是最痛恨你的魔族,因为你是禁忌,千年后,我已经对你恨不起来,你只会让我感到敬佩。”
哪怕死后,仍旧能守护土令千年,并将这块大地封印千年,这头母体彻底的佩服。
甄途阳因为对魔武者的憎恨和厌恶试图一掌将这副骷髅拍成粉碎,反而激怒了它,被它一爪子拍飞。
有时候,最敬佩你的往往就是你的死敌,而不是追随在你身后的人。
“很公平,你应该消耗了不少的力量,我也刚刚重新站起来,很公平。”母体铮的一声,十根魔爪一弹,浑身的黑色毛发一根根竖起来,双眼越来越红,“干脆一点,一击。”
何离剑冷冷看着它,它说得对,刚才在上面的一场死战已经消耗了他不少功力,冷道:“我也没想到魔族竟然也会敬佩我们,还以为你们是没有感情的东西。”
通红的魔泣剑抬起来:“那就如你所愿吧。”
嗖嗖,血颜与展御风同时落在地上,脸色大变:“母体。”
展御风伸手拉住血颜,沉声道:“慢着,别过去。”
血颜血红血红的脸沉下来,盯着那头庞然大物。
母体竟然会看她一眼:“奇怪的人族女孩子,你总算终结了八生魔。”
血颜冷着脸,脸上满是魔族的鲜血,已经干涸,让她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母体声音微微哆嗦:“那可是我的孩子们啊。”
蓦地狂吼着扑了过来,狂怒地咆哮,吼声震得血颜与展御风几欲晕厥过去:“那可是我的孩子们啊,都被你们杀死了,魔武者。”
何离剑也怒吼着一道黑色光芒激射出去:“该结束了,魔族。”
该结束了,这块千年里从未停止过死亡的大地,已经解封,战争早就该结束了。它是外界来的异族,本不该存在于这里,却在这里建造出自己的魔巢,盘踞千年之久,该结束了,让它死吧。
轰隆一声,这片狂舞的黑烟冲天而起,呼呼作响,将石壁上抖得石块纷纷滚落下来。血颜脸色僵硬,如果不是涂抹了鲜血,此刻一定是苍白苍白的。
这面石壁上方就是魔巢,这头母体选择在这里筑巢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这里与退魔遗迹深处衔接,距离魔界最近。也可能是因为谷底的这副骷髅,以及这副骷髅死守着的第四令,土令。
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谷底一片地动山摇,脚下突然啪啪啪地裂开,眨眼出现一道一道粗大的裂痕,强大的气浪扑面而来,将两人吹得摇摇欲坠。
被震得颤抖不已的石壁猛烈摇晃,一块一块粗大的石块滚落下来。小则直径数里,大则直径数十里,咚咚咚砸在这黑漆漆一片的谷底,将地面砸得剧烈颤抖。
呜,狂风刮过,那道黑光一闪即逝,呜呜作响的风声宛若这谷底的恶鬼们被惊醒,一个个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从黑暗中钻出来,在谷底飘扬回荡,四处找寻将它们惊醒的人。
血颜看得呆住,一动也不动。
展御风挥掌将从头顶上砸落的巨石拍成粉末,也举目看过去。
待到那尘土散去的时候,那头纠结于魔武者的母体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