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当时的绝望了吧,乳白色的浓雾无边无际,除了沿着河走哪儿都不敢去,否则必定迷失其中。何离剑要没有郝癸霓至今能否回到河边也是未知,郝癸霓不幸遇到千年前残留的魔物反而成了他的幸运,将他引回河边。
最多只能看到丈许之内的范围,丈许之外白雾如墙。
“找到了。”有人大叫一声。
一丈一个人,谁也不准离其他人的视线,否则只能自求多福。走在最前面的人清楚地看见脚下被人用剑挖出一个小口,这个小口也是几步一个:“他竟然曾经离开河边。”
回头振声道:“传话过去,每个人都要留下痕迹,我们要离开河边了。”
身后排成一条的人纷纷亮出长剑,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在地面上刻下剑痕。这走在最前面的人手上一软,目露惊惧,颤声道:“好可怕的毒雾,我一身玄武修为竟然全都流失干净了。”
身后的人也纷纷大气不敢出地表示自己也一样,没有人例外。
有人惊叹道:“唯独他在这里击毙了两头残留的魔物,那可是千年前真正的魔物,爪下沾了多少我人族的鲜血,嘴里撕咬过多少颗我人族的心脏,那是真正的魔物。”
进来之前就提心吊胆,做好修为流失干净的准备,真正来的时候才知道这里多么绝望。而他们若是千年后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还有两头魔物,相信宁愿自己抹脖子也不愿意支撑下去了。
什么样的意志力才能坚持着从这里活着出去,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在这白雾中击杀两头千年魔物。只有像他那样的意志力才能坚持到最后,只有魔武者的力量才能在这白雾中无所顾忌。
这就是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个个抽着凉气,无不目露敬佩。
“这片毒雾唯独对魔武者无能为力,唯独对魔族无能为力,却是专门针对我人族武者,今天就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在最前头的人凝眉,心有余悸,一路上已经见过惨死的羽武者遗骨,更让人对这片毒雾既痛恨,又恐惧,这是一片神秘的毒雾,宛若诅咒一般。
有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这片白雾,可能每个人都这么想,他是第一个说出来的:“可别再给我来两头千年魔物啊,希望他真的已经杀光了。”
如果还有残留千年的魔物,他们除了站着等死什么也做不了,修为尽失的他们即便是玄极门弟子现在也跟寻常人无异。
刚说完,这个人就打了一个冷战,瞪大了惊恐的眼睛:“那是什么?”
白雾中,两点红光若隐若现。
众人惊得手脚冰凉,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全都齐刷刷看着那两点红光。红光越来越清晰,不止两点,一共四点,那是两双血红的眼睛,浓得如同厚厚的墙壁的白雾也无法将这红光阻挡住,遥遥飘过来。
“大家注意,准备……。”走最前头的人厉声大喝,准备干什么?他们能打吗?所以他也颤抖着,停住了话,恼怒地闭上嘴狠狠抽出长剑,“听天由命吧,但记住,我们为人族而死。”
所有人纷纷亮出长剑,一声不吭,是恐惧,也是绝望,更是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剩下的只是静静等待那两双血红的眼睛到来。
血红的眼睛很快,相互追随,无声一闪就到了众人面前,破开如墙的白雾,从众人身边一掠而过,连看都没看众人一眼,顺着河流逆流而上。
那是两个人影,并不是什么魔物,速度太快了,加上只能目视丈许范围之内,根本无法看清这两人的高矮胖瘦,只知道是两个人。
“什么人。”站在前面的人大喝起来,后面的人也都知道是人不是魔物,也都纷纷怒喝着,试图将对方喝阻住。
可是只是一阵清风掠过,那两条人影转瞬不见了,身后留下这些人又惊又怒的喝声。
“魔咒,是魔咒。”
“红眼,是魔咒。”
“有修为在身,是魔咒。”
两人一声不吭,贴着河边迅疾如闪电,鬼影一般一闪而过,将那片惊喝远远抛在身后,再也听不见。这速度不是当日的何离剑与郝癸霓能比的,那时候何离剑不过玄武气境刚完成,哪怕是玄武力境中期的郝癸霓也远远比不上。
当时两人在这绝命天坑与毒雾谷中走了近二十天,不过确实一则身带重伤,二则修为流失,速度是慢得不行。而这两人有魔咒在身,丝毫不受影响,竟然很快穿出毒雾谷,只用不到数个时辰。
看这速度,对比当时的何离剑与郝癸霓,使用了魔咒之后的修为,至少在空白地带的境界,那这修为又远超了当时的两人,恐怕很快就要到定威台所在的位置了。
顺着这条冰冷的河过去,终于来到当日何离剑坠落的那地方,这两个人无声拔地而起,笔直地贴着垂直的峭壁闪电般升上去,真如鬼影似的。
可是,这绝命天坑不是连能御风而行的羽武者都无法脱身的么?那毒雾谷不是连羽武者和魔物都无法逃离的么?
为什么他们却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就穿出了数百里高的深谷,在黑暗中无声继续往上飞掠?那两双眼睛一离开绝命天坑,立时无声熄灭,似乎生怕被定威台的人发现似的。
嗖嗖,两人从城头上突然窜上来,城头的弟子们吓了一跳。这么一怔,两人一语不发,在城头一点,朝着若隐若现的玄月城掠过去。
那是一大一小两条人影。
“什么人。”
“拦下来。”
“放肆。”
一片密密麻麻的白光呼啸着从城头各个方向闪出来,直扑那两条闪电一般的人影,城头人影也密集如雨,纷纷纵身追过来,怒喝不止。
体型较大的那条人影在半空中不停,手中一片白光闪出,刹那将数百道呼啸而至的剑光全数击碎,而后扭过头,瞬间将那群弟子甩得无影无踪。
“力境后期。”那群弟子个个惊得失声低呼,如果是力境后期就连他们的大小姐都追不上,如何是好?
定威台上轰隆轰隆几声,几道七彩光芒冲天而起,拖着长长的尾巴没入数百里高的空中,刹那炸开,化作几朵巨大的七彩花朵,将定威台映照得一片光芒绚丽,天空都被这几朵独一无二的七彩狼烟照得黑漆漆一片。
这几朵七彩花朵久久不散,原本晴朗的天空四下昏暗,就算是聋子也能听见这轰隆隆的爆炸声,就算是背对着定威台也会被昏暗的天空惊得看过来。
这是来自定威台的无声惊呼:“出事了。”
七彩斑斓的山间,一条人影从那群弟子中一闪而过,带着一片沁人心扉的清香瞬间消失在他们视野之中。
“盂师姐。”
“盂师姐竟然进入了玄武者与羽武者之间的空白地带。”
“是盂师姐。”
“追,追不上也追。”
城头又是一条婀娜身影出现,瞪着大眼睛望着那片久久不散的七彩光芒,将晴空变成黑暗之后它就是天地之间唯一的光芒。郝癸霓怒声喝道:“在哪了?”
城头留守的弟子焦急地看往玄月城的方向:“玄月城。”
“混蛋。”郝癸霓怒骂一声,身影一花,追了过去。
城头弟子纷纷怒骂:“混账,到底怎么进来的,没人看见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剧烈哆嗦,无尽的愤怒和痛恨似乎将他击倒过了数次一样:“从哪来的?为什么没有拦住?”
当时就守在那两条人影出现的地方的弟子将脑袋收回来,震惊地瞪大眼睛,指着定威台下那个无底深渊:“是从……从绝命天坑出来的。”
难怪,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从无影秘森进来,从方来闲境经过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从绝命天坑里直接潜入进来的。真是十万个没想到,就算被定威台发现了,定威台也无法立即将他们拦截下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甄逸世狠狠一掌拍在城头墙垛上,双眼怒瞪,蓦然一惊,“这么说的话绝命天坑中的弟子们岂不是……。”
这老者脚下摇摇晃晃,刚刚被盂洁瑶救醒的他脑中依旧满是那个唯一的儿子,魔族来了,而那个儿子,现在是魔族的。他倏然一瞪眼睛,满脸抽搐,狠狠咬牙,硬生生将一口气吞回去,但嘴角流出一缕鲜红的血。
他被气晕了一次,刚醒来却又被气得流了一口血。
“甄老前辈。”身边的弟子们惊得扶住他。
甄逸世抹掉嘴角的鲜血,冷声喝道:“都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同时看好绝命天坑和方来闲境的方向,不能大意,绝对不可能只来两个人,有老夫在,绝对不允许有第三个越过定威台。”
声音冰冷无情,充满愤怒和痛恨,以及无尽的痛心。
一双被怒气瞪得颤抖的老眼望着方来闲境,那里曾经是六大门派三年相会一次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三个。而最强大的这个,现在正在遭受魔族计划已久的侵入,绝对不可慌乱,绝对不可大意。
那条从小看到大的身影,会出现吗?投靠魔族不就是因为对六大门派的憎恨吗?一错再错,不知悔改,最终堕落。
“你要出现的话,老夫刚好在你陷得更深之前将你杀了。”这老者冰冷地望着方来闲境,世人看见他的冰冷无情,但没人看得见他的痛心和愤怒。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狠狠吸一口气,让这份无情一直保持着,否则可能马上又要消失,将双眼从方来闲境上移开,望着那黑漆漆的绝命天坑。
为了人族,为了六大门派,他忍住了为真元派复仇的愤怒和冲动,没有跟着追过去,死守定威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