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圆圈如此完美无瑕,什么东西都进不去,什么东西都逃不出来,夜风也被挡在圆圈之外,从里面看出来唯一可见的只有头顶上的那一圈星光。
看见了也没用,遥不可及的东西看见了也没用,反而徒增绝望。
还没靠近就已经让人心口难受,完美的东西第一次让人感到绝望。当这完美的东西是用来囚禁你的时候,当被囚禁在其中唯一能看到的东西却又遥不可及的时候,这种绝望就更加强烈。
有时候宁愿干脆绝望,一丝希望都看不到。
郝癸霓开始不自在地动。
郝雄章知道她心里的感受:“别乱动,就七天而已。”
两人落了下去,手臂被哥哥紧紧抓着,甚至挣脱都不敢去尝试,她知道自己与哥哥修为彼此的差距,那没有用的。
那一直温柔的手现在让她觉得是一副铁镣铐,她无法挣脱,而一旦被他扔进那个完美的圆圈之中后,她再也出不来了。
“哥,我不想进去。”郝癸霓目光似乎都要粉碎,低声哀求。
郝雄章摇头,毫不留情:“不,你还是没明白,这不是要将你关起来,是你要反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怎么说话行事还是那么没头没脑,毫无分寸。”
“我送你进去是要你想想自己的职责,你我身为羽武之后,玄极门中人,可不是像那些富贵公子小姐那样,你知道吗?”
越来越近了,哪怕在黑夜中也已经能看见那一圈圆圈上的瓦头。
郝癸霓微微挣扎,哀求道:“我知道,我们是羽武之后,魔族终有一天会再度来袭,若是人族再不诞生羽武者人族就真的灭绝了,我们是人族最后的希望,能不能诞生羽武者全看我们。”
郝雄章叹了一口气,不住摇头:“你啊你,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说着停下来,又是叹了一口气:“我们身为羽武之后必须要让羽武者诞生,这是世人皆知,不光光是你我知道,天下每个人都知道。”
“你也为了成为羽武者自幼不断努力,爹也看在眼里,羽武之后必须让羽武者诞生,你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做了,我并非是说你没有为此努力。”
郝雄章叹一口气:“我是说,你必须要成熟一点,不论为人,还是处事,都要成熟,就像你刚才竟然对爹说出那么伤人心的话,哪里是成熟的表现?”
“爹何尝不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才想要定下婚事的,他不是要逼你,原本你只要好生跟爹说出自己心里话就行了,爹也不用误会你与甄师弟的关系而有心要促成这门婚事。”
郝癸霓咬着嘴唇,委屈又无声袭来,低声道:“但是他从没问过我,是他先将我当小孩子看待的,要是当我大人的话他会先问我。”
“你……。”一句话说得郝雄章哑口无言,目光微微流动。
难道父亲真的打算为了所谓的羽武而牺牲女儿的一生吗?
但他微微摇头,不可能,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他叹息:“如今父亲不是已经没有逼你了么?只要你说出自己的心声,不要再像个小孩一样什么都要别人去猜,只有无法表达自己意愿的小孩才会需要父母去猜。”
郝癸霓刚才的委屈又再度重现,泪花隐隐闪现:“是你们自己将我当小孩看的,你们没问过我我怎么知道你们背着我胡乱安排我的一生。”
郝雄章无言以对,看她那委屈模样,只觉得心酸,点点头:“好了好了,不要再想了,这件事已经结束了,爹会跟甄老前辈说清楚的。”
说到这里,又是另外一种忧虑升上来,这一回,不知道真元派有多难受?希望不要因此影响了彼此千年的关系吧。
两人轻轻落下,也许真是他们太将她当小孩看待,这一次并非是她一个人的过错。
不单是父亲,包括他自己一直以来都坚信她和甄途阳必定是注定的一对,是他们太自以为是了。
她其实已经长大,而他们却仍旧视她为十几年前的小女孩。
瞧她那低着头闷不做声的模样,不由得禁不住微微一笑。
她确实长大了:“这一次确实是我们的错,你……。”
此刻才注意到她早已经是一个大美人,出水芙蓉一般,娇艳欲滴,像一朵欲放未放的花朵,羞答答的。
那令人痴迷的脸蛋也早已经将那稚气褪去,满满的诱人生怜的娇态。身姿更是成熟婀娜,没有哪一处不是散发着浓浓的女人味。
禁不住松开了她的手臂,因为她已经是一名少女,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了。
而现在才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注意到。
前面就是那个圆圈,夜风从身边吹过让黑暗中发出轻微的呜呜响声。原来这座圆形的至善楼是建造在悬崖边上,所处的位置极为险恶,那圆形的石墙下面就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这至善楼,不论是本身的构造还是地处的位置,都是为了囚禁,哪怕里面的人逃了出来也只有一条路可去。
现在两人就立在这唯一的一条路上。
顺着这条路看去,遥遥可见隐藏在黑暗中的定威台。定威台上的人此刻一定正在俯瞰下来,将这至善楼的一切动静瞧在眼里吧。
定威台,不愧是玄泰之巅的瞭望台,非但能将方来闲境尽收眼底,回头可见玄月城,俯首又将这至善楼紧紧盯着。
玄极门将玄泰之巅的地势利用得如此透彻,真是让人心中战栗。
“你不要恨爹,我让你在这里面壁思过不是因为你不懂事。”郝雄章莫名觉得一丝愧疚。
家有少女初成长,家人却无一将她当成大人对待,完全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安排她的一生。
确实是他们将她当成小孩看待了:“是因为你那一句话,你以后要知道自己的一句话有可能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尤其是我们肩负如此职责的人。”
郝癸霓难过地偏过头,甚至不敢去看面前的哥哥,生怕自己的委屈被看见了,又要被当成一个小屁孩,只有小屁孩才会动不动就委屈。
她捏着衣袂:“我已经知道了呀,我不要进去好不好?”
郝雄章摇头:“不,这就是你胡乱说话的后果,你要面对自己造成的后果,承担自己造成的后果,而不是让身边的人来承担你造成的后果,你伤了父亲的心,难道让父亲伤着心去将婚事取消,你却对伤了父亲的心无动于衷吗,这就是大人。”
“去吧,好好想想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对他人造成什么后果,这后果是谁造成的,他要不要承担,还是什么都不用承担扔给别人来承受。”郝雄章对她点点头。
郝癸霓目中露出绝望,咬咬牙,看看铁面无私的哥哥,又看看那圆形的三层至善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