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开口:“爹,我有事要说。”
郝豪韧沉着脸,面无表情,双眼中却露出一丝怒气,一步一步走来:“不用说了,真是让人失望,都已经十七岁了却一点事都不懂。”
没想到少女却气鼓鼓地跺脚:“不,你根本没想过我的感受。”
郝豪韧蓦地喝道:“闭嘴。”
郝雄章大吃一惊,似是从未见过父亲生如此大的气:“爹?”
郝豪韧跨进小凉亭,怒目圆瞪:“雄章,你让开,不要为她说话,为父今夜就好好问问她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郝雄章没有让开,父亲第一次生这么大气他当然更加不会让开。
少女却松开他的手臂,气道:“我不要嫁给他,为什么我要嫁给他,跟他关系好一点就要嫁给他吗,我根本不想跟他过一辈子,是你们自己认为的。”
“放肆。”郝豪韧怒道。
郝雄章挡在少女面前,面露惊疑之色:“爹,既然癸霓不愿意何不先息怒,日后冷静下来再说这件事。”
“哼,越来越不像话。”郝豪韧怒气没有减少,气得黑白相间的胡子微微飞扬,“这天下除了途阳还有谁配得上你?你不要错过了才后悔,途阳对你一片真心真意,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要以为堂堂真元派大公子会接受反悔的你,天下配得上他的女子多了去了。”
少女极力反驳,也气得面颊一片桃红,不住跺脚:“我没说我要嫁给他,从来就没有,是你们自己认为的,那你们嫁给他啊。”
这句话一出,宛若一道青雷从天而降,震得耳膜隐隐生疼,直让人一阵头晕目眩,天地刹那一片黑暗,就连郝雄章的脸都变苍白了。
郝豪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身子微微哆嗦,蓦地怒道:“混账啊。”
“癸霓。”郝雄章也觉得这句话太过分了,拉了一下少女,“不能这么说话。”
“真是一天比一天不懂事。”郝豪韧气得直吹胡子,双眼瞪得鼓鼓的,不住颤抖。
少女就是玄极门大小姐,郝癸霓。
真元派三年后与其他各门各派再聚玄泰之巅,正是要借着玄泰会武与郝豪韧定下甄途阳和她的婚期。
这名宛若从天上掉下来一般的少女,就是甄途阳一路上魂不守舍的思念所在。
郝癸霓也发现自己因为烦躁和委屈说得太过了,咬住了嘴唇,一声不吭。
郝豪韧喘了几口气,瞪着眼睛,看着这名自己亲手带大的少女,稍微平静了一些:“这门婚事已经是铁打的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爹是为了你好,除了途阳你不准嫁给任何人,再也没有比途阳更加配得上你的人了,不管你理不理解,爹不想你错过一生中最优秀的人。”
郝癸霓原本忍住了自己的冲动,闻言又激动起来,但她努力克制,声音颤抖,委屈让她带着哭腔:“可是女儿不想跟他一起生活,女儿只是当他一个大哥哥而已,爹,你们都误会我们了。”
“明天。”郝豪韧沉声道,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为父就与甄兄一起定下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今天,你刚好满十八,就这样。”
语毕转身而去,大步跨出小凉亭。
郝雄章脸色一沉,快步追过去,肯声道:“慢着,爹,请听雄章一言。”
郝豪韧连头都不回一下,脚步更是一个停顿都没有,任谁都阻拦不了。
身后蓦地传来郝癸霓恼怒的声音:“你不是为我,你是为了羽武者的血脉,不要老是当我小孩子,我什么都知道,凭什么我要背负这个破血脉,一千年了,羽武者如果真能诞生早就诞生了,这跟血脉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是谁告诉你只有羽武之后才能诞生羽武的。”
郝豪韧猛然一震,郝雄章也心中猛烈一颤,两人不约而同回头,不约而同颤声道:“你说什么?”
郝雄章是震惊,郝豪韧则是震怒:“你真是放肆。”
郝癸霓气呼呼的,胸脯一起一伏,瞪着水灵的大眼睛,眼中满是伤心和失望:“我最清楚,甄师兄也最清楚,我不愿意嫁给他,他不是我心仪的人,我也不是他心仪的人。”
“我当他是大哥哥,他当我是一个妹妹而已,但他迟早有一天接过真元派掌门之位,为了真元派和羽武者他才渴望这门婚事。”
“你……你……你再说一次。”郝豪韧气得七窍生烟。
郝癸霓勇气上来了,仿佛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一切都不管了,看着郝雄章:“哥,你说话呀,难道不是吗?”
郝雄章吸了一口气,满是震惊。
却听得一个柔和的声音冷道:“够了。”
三人齐刷刷看过去,一条体态丰盈的人影慢慢走进庭院,步伐平稳无声,岁月没有将她迷人的容貌彻底冲洗掉,依旧风韵犹存。
但此刻充满了冰冷和隐忍的怒气:“这是我的女儿,她要嫁给谁让她自己决定。”
“娘。”郝癸霓一只小燕子似的,从小凉亭中飞奔过去,抱住了这名美妇人,委屈地将脑袋埋进她怀中。
美妇人轻轻搂着她,皱着眉头扫视一眼庭院中的郝豪韧和郝雄章,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郝雄章慢慢从震惊中安定,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该来的人现在才来,不过始终是来了:“娘。”
美妇人鼻子里哼一声:“你要帮你爹还是帮你妹妹,你要是两边都不好帮,那就站一边去。”
“这……。”郝雄章一时语塞,不过看来一般的家庭都会有这样的选择吧,他沉声道,“我谁也不帮,因为我谁也帮不了,这是癸霓的终身大事,只有她才能决定。”
美妇人露出欢喜的神色,但仍旧保持着冰冷的姿态:“不愧是我儿子,就是比当爹的明事理多了。”
郝雄章看一眼郝癸霓,叹了一口气,似乎也有一点火气:“但是癸霓竟然说出如此放肆的话,就算是母亲拦着,雄章这回也要教训她一番,她应该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郝豪韧脸色极为难看,一语不发,似乎老子就只看着你们说,等你们都说完了再说。
美妇人不由得大怒,感觉自己被儿子给耍了:“那是谁先逼她这么说的?”
说完,气呼呼瞪着郝豪韧,郝豪韧仍旧一语不发,沉着脸纹丝不动。
郝雄章沉声道:“癸霓,过来,你如此跟爹说话对还是不对?”
美妇人气道:“臭小子,现在不是说这点破事的时候,我顾步裳现在就要这老头一句话,这婚约撤还是不撤。”
郝雄章摇头,绝不退让:“不,癸霓的事迟早要解决,但在解决之前,得先为自己的错认错,她不是小孩子了,没认错之前什么话都谈不了,如此目无长辈,成何体统。”
郝癸霓忽而微微一动,低着头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郝雄章面前不动:“哥……。”
郝雄章看得心酸,叹了一口气:“你啊你。”
郝癸霓咬住嘴唇,来到郝豪韧面前,盈盈跪下,低声道:“爹,女儿错了,女儿一时气在头上才胡乱说话。”
郝豪韧目光微微一颤,也是于心不忍,长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美妇人,身影一动,刹那消失在庭院之中,不知去向。
美妇人胜利了,冷哼一声,宣告自己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子,将郝癸霓扶起来:“起来吧,丫头。”
郝雄章却拦住美妇人,将郝癸霓扶起来,看她一副憔悴的样子,像一只被风雨打断了翅膀的小鸟,让人心中酸楚,不过他仍旧一狠心:“癸霓,罚你在至善楼面壁七天,不得离开半步。”
“为什么,我都已经道歉了。”郝癸霓触电一样,吓得往后一缩。
这回美妇人也觉得她口没遮拦了,看来儿子还是很冷静的:“哎,你这丫头,小时候把你惯坏了。”
“娘。”郝癸霓吃惊,就要撒娇。
郝雄章却抓住她,沉声道:“你已经伤透了父亲的心,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郝癸霓这才慢慢低下头,那位天下最强大的门派玄极门的掌门,确实在自己跪下赔罪的时候,连话都没有说出来一句。
要知道,换成了外面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六大门派中的任何一位掌门,当即会引来他一掌拍出。
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女儿,所以他忍到了一句话也无法说出来的地步,已经不能再忍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低声道,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但是爹也不该私自决定我的人生,我没说我喜欢甄师兄,只是我跟他关系比较好而已,我们怎么也不会成为夫妻一起生活一辈子的。”
郝雄章不住摇头:“好了好了,这事我们再想办法解决。”
“嗯。”郝癸霓低低应了一声。
抬头看了美妇人一眼,美妇人满心疼痛,抱住了她:“你这傻丫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脾气还是这么不成熟,你哥说得对,你是要去好好反思。”
“可是……。”郝癸霓不住捏着衣襟,身子不情愿地微微摇摆着。
郝雄章叹了一口气,这一回,玄极门可要怎么跟真元派说呢?
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身形微微一晃:“走吧,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
夜空中传来她哀求的声音:“哥。”
“不行。”郝雄章坚决无比。
美妇人目送两兄妹远去,婀娜身姿移动,来到小凉亭之中,慢慢坐下,叹了一口气。
过了半晌喃喃自语:“为了羽武者的血脉?为了诞生所谓的羽武者,你们真的会疯狂到如此地步吗?”
繁星点点,望着这一轮弯月,这绝对不是天上那一轮弯月,它们越来越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