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仙草离开边境城后,妙手将自己反锁于房内,怔怔地看着铜镜中已然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轻声呢喃道:“对不起,草草。”
“草草?想必就是之前那仙草姑娘的娘亲吧!”
妙手听闻身后传来玉无心之声,浑身一颤,正要手捏毒囊,准备反击,却见梁言早已摆着一脸得逞的笑意看着他:“小心点,我手中的刀不长眼。”
玉无心深深看了一眼梁言,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复又看向妙手:“是你自己交待还是我们逼你说。”
妙手冷哼一声,道:“廖灵灵的确是我杀的,但也算是清除云国余孽!”
闻言,玉无心和梁言不禁对视一眼,二人目中皆是疑惑之色,廖灵灵乃是独孤清的家眷,又怎会跟云国扯上关系?
“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我妙手的毒霸道残忍,一旦中毒也便是半截身子入了土,饶是天下都没能有一个人能轻易破了我的毒,可廖灵灵身为酒楼掌柜的,居然有这番神通,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玉无心恍然大悟:“追痕曾跟我提起过,云国朝廷有一神医,名唤廖归,医术甚是高明,莫非,廖灵灵就是廖归的女儿?”
“圣女大人果真冰雪聪明,不错,当年廖归自知被利用,连累了恩人朝阳皇后,便无颜再苟活于世,之后我们四个一夜之间血洗廖府,没想到追痕看到廖灵灵,竟动了恻隐之心,瞒着我们将她给放走了。”
“那仙草的娘又是怎么回事?”
妙手犹豫,垂下头:“无可奉告,”却发觉梁言将刀又逼近了他一寸,顿时神色一慌,只得道:“仙草的娘乃是圣女宫之人,名唤福草草,因着圣女宫平日里同朝阳皇后走得近,追痕又是朝阳皇后的近侍,福草草便喜欢上了这个她不该爱上的人,草草的死都是追痕害的!”说着,妙手目露狠厉之色:“草草死后,追痕为了保护朝阳皇后的孩子,居然拿仙草来冒充,若不是当初我及时发觉,仙草还是婴孩之时,便下九泉去陪她娘了。”
梁言凛然:“你是说,朝阳公主有孩子?”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妙手一惊,却突然冷笑一声:“就算如此又怎样,虽说当初追痕把那孩子救出了宫,但不久之后追痕就被我们三人合力捉住,那时也并未见到那孩子,想必已然凶多吉少,就算你们知晓又如何,为时晚矣。”
“边境城因何封锁全城?”梁言继而问道。
妙手摇头:“今日我与天煞刚将郡主送至此地,并不清楚其中端倪,不过……”妙手看向玉无心,道:“堂堂云国圣女居然跟渠国人待在一起,此事若是被皇上知晓,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圣女终究是云国人,可莫要忘了本。”
梁言闻言,目光一紧,想也没想,便用匕首划伤了玉无心的胳膊:“这还用你说,你们圣女无非是人质罢了,毕竟想要查清你们云国人就在边境掀出什么风浪来,圣女在手要便宜得多。”
说罢,梁言猛然用手掌劈向妙手的后脖颈处,妙手双目一瞪,应声倒地。他复又抬首看向玉无心,但见她脸色颇为不好,一只手紧紧捂着方才被梁言划伤的伤口。心中顿觉一颤,赶忙扶玉无心坐下,从身上的衣袍上撕扯下一大块布条,蹲下身子为她好生包扎好伤口。
其实方才为了不让妙手疑心,虽说梁言动作颇大,然只是轻轻用匕首划了一下,皮肉之伤而已,但哪怕是轻轻的一下,也恍若伤在了梁言自己身上一般。
玉无心见梁言这般紧张自己,不由得窃喜:“梁言,你......怎么这般关心我?”
“呵,你可别乱想,”梁言蓦地变得有些紧张,包扎的动作略微迟缓了一些:“我答应过你,要将你毫发无损地送到边关,方才,算是我欠你的。”
“你没欠我什么,”玉无心淡然一笑:“反倒是我骗了你,对不起。”
虽然面容已然不似之前的傻丫头,然而不论玉无心多么刻意地隐藏自己,其中的语调的口气,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梁言,玉无心便是他的傻丫头——苏沉央。
梁言怔怔的看着玉无心,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忍不住要靠近她。
见梁言似是魔怔了一般,身子往自己这厢靠近,玉无心不禁有些紧张,手足无措间,她死死盯着梁言如海般深不可测的眸子,缓缓闭上了双目。
然而等了一会儿,期待中的吻却并未落下来,玉无心睁开眼睛一看,却见梁言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在玉无心的下巴上:“傻丫头,你以前那副丑样子我都能下得去手,别提你现在又是一副花容月貌的,小心,会被睡的。”
有一瞬的晃神,玉无心恍若回到了还是苏沉央的时候,那时的梁言总是想方设法吃她的豆腐,有案子的时候就去凑凑热闹,没案子的时候约上她和欧阳晟,三人在问君楼饮酒作乐,好不自在。然而自从她圣女身份被揭穿之后,梁言许久都没有这般过了。
“梁言,若是我能瞒你一辈子就好了,”一番话刚说出口,就连玉无心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不成,自己还有深仇大恨未能得报。
愣神间,周身一暖,却见梁言竟张开双臂,轻轻环上了玉无心的肩,将她揽入怀里。
“边境城之事实在太过奇怪,我担心九王爷已然同云国联手,若是当真如此,我须尽快启程赶回京城,将此事禀告皇上。”
梁言之声在玉无心的上方嗡嗡作响,当她听到梁言要回京城,略作犹豫,道:“若无证据,就凭你几句话,皇上肯对付九王爷吗?依我所见,还是先查清楚为好。如今边境城大关,守备森严,想必定是有什么大动作,为免旁人发觉,这才封城。既然是秘密之事,必定在秘密之地进行。”
把玩着玉无心的一番话,梁言突然似是想到些什么,不禁拍手道:“莫非,是当初劫匪盘踞之地?”
不错,当初公冶百音之所以选在那帮劫匪的地盘上动手,也正是看中了那里几乎三面环山,独留一处十分狭窄的谷口为出入口,隐蔽至此,就算是让玉无心选,她也会选择那块难得的山水宝地。
于是乎,梁言与公冶百音,二人一拍即合,决心前往当初劫匪盘踞之地一探究竟。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谷口之处,却见本是漆黑一片的谷底被无数的火把一照,竟犹如白日一般。其中大多是营帐,,营帐间插着象征云国的军旗,阴风而过,梁言看着谷底近百的营帐,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因着先皇一早便知九王爷心胸狭窄,定然有谋朝篡位的打算,便只给了他一个王爷的名号,实则并没有王爷实权。就连这边境之地,也皆是由知府杨大人说了算,不过方才也看见了,知府府上已然成了个空架子,想必杨大人定是出了意外,”梁言眉头紧蹙,瞧着眼前的情境,不禁有些担忧。
玉无心一眼便认出营帐间是云国的军旗,颔首道:“你说的没错,这营帐间插着的可是我们云国的军旗,看来这些人也是云国的,大致估计,也得是上万将士。看来,你们九王爷胳膊肘子往外拐,都与我们云国的大军这番亲昵了呢!”
“边境之地出现云国将士,而边境城此时又全城封锁,看来,九王爷不光有谋朝篡位之心,还同云国借来了兵力,不成,我得尽快将此事禀报皇上,”梁言面露焦色,转身就要离开。
“梁言!”玉无心见状,忙喊了他一声,就在梁言转过身子的一瞬,她口中微吐,自双唇之间有缕缕白雾汩汩而出,扑在梁言脸上。
梁言只一嗅,竟突然翻了白眼,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破庙之内,追痕正于干草之上打坐,调息养伤,突然,他猛然睁开双目,眼中血丝分明,似有倦意。
“别躲着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仙草便自破庙之外飞身而入,却置身于距追痕三丈之外,想要瞧他一眼,却又有深深的不安。有些圆鼓的小脸透着潮红,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是我爹?”
追痕一时红了眼,摇头道:“我何德何能......仙草,我对不住你。”
仙草闻言,已然动容,她轻步上前,细细地看着追痕的模样。不止一次,她在梦中梦见自己的爹娘,而此生还能如此真切地看到,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你......倒是比我梦中的英俊了不少,”仙草轻声道,毕竟是血浓于水,此时于仙草心中,无论过去发生了任何事,已然更改不了这一事实。
追痕沉沉地舒了一口气,目中满是心疼,道:“想我追痕此生,最对不住的,便是你跟你娘了。我本不愿让你承受,然,我却不得不将真相都告知于你,硬让你担下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