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的夜空中突然传来几声乌鸦的凄喊之声,妙手显然不愿露面,破庙外面有一人把守,想必破庙内定然有人,在没探查清楚之前,妙手自然不愿以身犯险。
然,梁言早就察觉出有人藏于附近,灵机一动,便掏出一颗自制的催泪弹,这乃是他新研究出来的,正好借那人试试它的威力。梁言轻笑,将催泪弹用力掷于稍远处的杂草丛里。妙手见此物,不禁好奇,正要一探究竟,却见自催泪弹里涌出了一阵阵白雾,这也就罢了,居然还发散出十分辛辣刺激的气味,只闻了一下,深觉中了剧毒一般,五官疼痛难忍。
妙手大骇,不知不觉便自杂草之中飞身而出,边用力揉着眼睛,沧桑沙哑的嗓音边喃喃道:“水,快给我水……”
梁言打量着妙手,顿觉恍若在何处见过他一般,笑道:“你是谁,为何在此鬼鬼祟祟的?”
“臭小子,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妙手哪里还有心思听梁言发问,只觉得眼睛越揉越难受,恨不得将眼珠挖出来。
梁言幸灾乐祸地瞅了他一眼,缓缓道:“这辣椒就是厉害,做出来的催泪弹威力竟这么大,喂,你别揉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话音刚落,一把利剑呼啸而来,梁言一惊,忙飞身躲避。只见那把利剑擦着梁言的衣服而过,接着便自一旁飞身而出一个身材精巧的姑娘,一把搀扶起妙手。
“师傅,你没事吧?”仙草目中尽是担忧之色,问道。
妙手听出是仙草,面色微愠,然更多的则是关切:“你怎么来了,快走!”
梁言见状,使出轻功,转眼间便翻至二人前面:“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平生最看不上嚣张之人,今儿姑奶奶就给你个教训尝尝!”仙草气极,也不愿就这样狼狈逃掉,将妙手安顿至一旁,便手持双刀,朝着梁言刺去。
此时破庙之内,玉无心双手猛然一收,内力归体,缓缓睁开双目。追痕眼皮微动,逐渐恢复了意识,轻咳几声,略显吃力地站了起来。
“圣女,请恕在下今日有些话重了,但还望你听我一句劝,别再回云国了,长公主与常胜将军权势滔天,就连皇上也他们牵制,这趟浑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里面蹚。”
玉无心微怔,十几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追痕这般苦苦哀求之状,不禁狐疑:“追痕,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莫非当年我娘之死另有隐情?”
“……”追痕未料玉无心会这般猜测,神色略显慌乱:“圣女,在下所言皆是千真万确,并无半句隐瞒。”
玉无心脸色一沉:“那你跟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何费尽心机追随我到渠国,再者,你又是因何同云国三大高手分道扬镳?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你这么多年来一直烂在腹中的秘密,如今,不如都说与我听,如何?”
此情此景乃是追痕这十几年来一直担忧的,然而如今当真出现了……
隐隐约约,自破庙外传来刀剑相向之声。想到梁言还在破庙之外,玉无心有些担忧,瞪了追痕一眼罢,便出了破庙。追痕见状,紧随其后。
“妙手……”玉无心与追痕皆是一惊,此处乃边境城附近,看来边境城全城封锁之事当真与云国脱不了干系。
此时的妙手已然恢复过来,见追痕在此,面色一变。
“仙草,走!”妙手疾呼一声,便要带着仙草离开。
玉无心冷笑,明亮的眸子里尽是杀气:“走?你害死了廖掌柜,难道还想祸害其他人不成?”说罢,她看向梁言:“给独孤清一个交待,也算是为追痕洗脱无故的冤情,活捉他由你带回京城最妙。”
一瞬,梁言只觉面前的傻丫头何等陌生,微愣之后,他默言,目中闪过一丝失落,点了点头:“圣女说的是。”
仙草闻言,挡在妙手身前,厉声道:“想带走我师傅,先过我这关!”
寻声望去,追痕浑身一僵,眼前的这个姑娘恍若似曾相识一般,可他看了一会儿,愣是未能想出那被他深埋在心底的记忆。
玉无心冷言道:“小姑娘,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慢着,”追痕猛然拦住玉无心:“我来。”
“仙草!”妙手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却被梁言拦住,二人打斗起来。
这厢,仙草与追痕也已打斗起来,很快,玉无心便看出了追痕的不对劲。仙草的武功虽说还不错,但与追痕相较便显然落于下风,然而几招下来,仙草却仍旧与他相持,似是这二人的功力不相上下。
突然,追痕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滞,然就是这片刻的走神,却给了仙草偷袭之机。
“追痕!”玉无心大惊,喝道。
然追痕似是愣在原地,全然不知仙草手中双刀正往他脖颈处砍来。
“仙草,住手!他是你生身父亲!”妙手不敌梁言,被其牵制,目光一瞥,顿时面色惨白,纵然百般不愿,但还是厉声冲仙草喊道。
刀锋落于距追痕一毫之处,再也停滞不前,仙草的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追痕,持刀的手霎时抖成了筛子一般。追痕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突然跪倒在仙草面前,十几年前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从小,师傅就跟我说,他捡到我的时候,父母都死了,”仙草说着,自眼角,几滴泪蓦地沁了出来:“师傅从来不会骗我的,我爹早死了!”说着,刀起刀落,锋利的刀刃划过追痕的身子,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
玉无心见状,赶忙上前,要查看追痕的伤势。仙草趁此,几步走至妙手面前,同他逃离了此地。追痕气极,好不容易捉到了妙手,如今却被他溜掉,眼瞅着便要追去。
“梁言,”玉无心看了一眼追痕毫无血色的脸,摇了摇头:“别追了,既然他们在边境城,一时半会儿跑不了,不过如今既然妙手在边境城,想必郡主也在……”
梁言深谙玉无心的心意,微微颔首:“不错,边境城突然全城封锁实在是太过奇怪,还是要先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为妙。不过圣女既然是云国之人,想必不太方便插手此事,不如你就在这儿等着,等我查明真相之后再想法子送你去边关,如何?”
见梁言要甩开自己,玉无心自然不乐意,她好不容易将他从京城一路诱拐到这儿,哪能轻易放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成!”不消片刻功夫,玉无心便已然为追痕包扎好了伤口,起身上前走了几步:“其一,廖掌柜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一来妙手便是我的仇人,明知仇人在边境城内却未有丝毫动作不是我的作风。其二,郡主既然十有八九也在边境城,身为圣女,我就有义务保护郡主安危,莫让你一个渠国人占了便宜!”
“你……”梁言欲言又止,终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玉无心瞄了一眼有犹如失了魂一般的追痕,神情复杂,她万万没想到妙手的徒弟居然成了追痕的女儿,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但既然是他们那一辈儿的事,除了关乎娘亲之死的,她也懒得去问,此事还是交给追痕自己去解决为好。
“追痕,你伤势未愈,就待在此地等着我跟梁言便是,”玉无心道,见追痕神情紧张,她便又加了一句:“你且放心,我不会对仙草动手的。”
罢,玉无心与梁言皆换上一身夜行衣,便朝着边境城方向而去。
追痕恍若还未从方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如墨的夜空,陷入了回忆之中。
圣女宫以历代圣女为首,宫中之人皆是清一色的女子,个个气质清冷却有着花容月貌之相,尤其是玉藻儿。因着此事,当年云国民间还流传这这样一句话“一见圣女误终身”,大体之意便是玉藻儿生得极美,凡是男子见了皆会心动,奈何圣女宫的人一生不得嫁人生养,因此就算心寄于她,也是枉然,除非……不怕死。
那时的追痕乃是云国四大高手之一,被先皇特意安排到朝阳皇后身边侍候,而朝阳皇后于玉藻儿有恩,二人少不了来往密切。那时,玉藻儿最为器重的乃是圣女宫的福草草,每每入宫面见朝阳皇后,玉藻儿总是会带着福草草一同前往。福草草性子直率可爱,然追痕因着是杀手出身,脾性难免阴戾冷漠。一来二去,福草草竟对追痕心生爱慕,然而求之不得便只愿默默喜欢着。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妙手被仙草搀扶着,二人各有心事,却什么都没说。
“仙草,”妙手不敢看仙草面上的神情,小心翼翼道:“你没事吧?”
仙草苦笑,摇了摇头:“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妙手愣了片刻 却什么也没说,径自将自己关进了房内:“仙草,你莫要多问,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将一切都告知与你,不过,于你而言,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