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百音强闯大牢之后,梁言特意差人将死去的两个狱卒送往刑部府衙验尸。果不其然,他在两具尸首上发现了些许端倪。原来二人皆是喉部中针而亡,银针上皆有剧毒。他瞧着银针若有所思,感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是了!
梁言猛然想起当初在扬州城,那个名为玉不修的家伙所用的暗器便是这银针。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除非,玉不修跟公冶百音有着莫大的关系,也难怪了,皆是云国之人,又都认识傻丫头。
虽说今晚上被公冶百音寻了个借口逃脱了,但好歹银针的线索仍在。既然公冶百音惯用银针,也难保不会于明日将银针派上用场。
离开刑部府衙之后,梁言本想绕道去问君楼讨一些酒水来喝,怎料近几日京城乱得很,问君楼也关了门。孤零零一人走在路上的他不知怎的,仍旧不放心将玉无心关在府邸之中,于是犹豫良久,决定前往探视。
夜里,街上愈显得冷清,梁言裹紧了身披的玄色斗篷,又怕手持灯火会引人耳目,因着便摸黑一路前往府邸。行至府门,却见正赶上福叔拎着酒坛正要出门,二人相见,皆吓了一跳,吃了一惊。
“福叔,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往何处?”梁言狐疑地打量着福叔一身灰扑扑的装扮和手拎的两个空酒坛,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福叔见梁言前来,双腿往后踉跄几步,继而则是止不住的颤抖:“公子,你回来了。”
公子?
梁言疑心更重了,福叔虽说是他请来的管家,但为人甚是不拘小节,就连公子这类称呼都从未喊过。
“福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梁言眸子一暗,上前一把拽住福叔的衣袖:“傻丫头呢?”
闻言,福叔猛然跪倒在地,直冲着梁言磕了几个响头:“公子恕罪,公子恕罪,自您吩咐之后,小人便日日夜夜守在那姑娘房前,丝毫未有懈怠。原本以为那姑娘会刁难我,未料她竟那般良善,一点儿也没为难于我,只是......今日,突然来了几个宫里的御卫,声称是奉皇上之命捉拿朝廷要犯。那,那姑娘可是要犯,小人又生怕给公子您招惹来麻烦,便......”
“你便任由他们将傻丫头带走了!”梁言大怒:“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也不派人告知于我,竟还有闲情逸致喝酒!”说着,只觉怨气难消,梁言猛然抽出长剑,架在福叔的脖子上。
福叔大骇,直接瘫软在地:“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半晌,梁言还是将剑放下,怒道:“滚!”
福叔想也没想,便仓皇逃走了。
傻丫头......
梁言无助地站在尽是阴凉之风的街口,不知如何是好。既然是朝廷的御卫前来,十有八九正是皇上吩咐。皇上原本对傻丫头有情,突然这般,想必是早已察觉到傻丫头的真正身份,如此,想必自己欺上瞒下,护着傻丫头的事皇上也已经知道了。倘若自己径自前往跟皇上要人,不仅会影响到明日之计,还会连累傻丫头。
思来想去,梁言仍旧找不出个好法子救出玉无心。只见他两片唇略显苍白,猛烈地颤抖着,头脑更是一片恐怕。
不行,梁言,你一定要稳住,先揭穿公冶百音的阴谋。如此,便等同于立下大功,有功绩傍身,也好同皇上谈条件,放了傻丫头。若是皇上不准,执意要对傻丫头不利,那......他心甘情愿,与傻丫头同生共死。
想到此处,梁言总归定了定神,猛然抹了一把刚出眼角的泪,心道,明日之事,唯有一成,方得有机会救出傻丫头。
翌日一大早,法场便作好了一切布置,苏沉央身着脏兮兮的囚服,青丝凌乱,油腻不堪,散乱在面上。她由狱卒押着,行在长长的京城街道。
因着上次法场大乱,百姓们这次大多皆闭门不出,生怕再出什么祸乱,殃及自身。
法场之上,除了包围一周的官兵,便是监斩台上满面凝重的鼎御。只见他身着龙袍,却目带寒光,沉默寡言,似是有什么心事。不久,公冶百音在宫人相伴下入了法场,只是她身着素裙,依着她张扬的性子,如此装扮倒是少见得很。梁言立在鼎御身侧,虽有些心不在焉,但也时时盯着公冶百音的动作。
一切静得可怕......
终于捱到了午时,只见刑部尚书照旧将行斩令掷于地上,厉声喝道:“午时已到,斩!”
公冶百音一颗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她想了一夜,唯有利用时辰大做文章。她打算,只要在刽子手将要行刑之时,用银针伤到刽子手,使其错过斩刑良时,方可将斩首之日往后拖一天。一天之机,足够妙手和天煞赶回来,协助她救出玉无心了。
说时迟那时快,公冶百音双目一眯,袖中的银针早已恭候多时。
就在刽子手将要举起斩刀之时,只见一银针蓦地直冲刽子手的方向飞出。
梁言瞳孔猛然放大,忙使出内力,将指间的石子抛出,直直打掉了公冶百音掷出的飞针。
刹那间,手起刀落,一颗沾满了鲜血的头颅和着脏腻的发滚落下来。
玉无心死了......
公冶百音大惊,失声道:“圣女。”
话音刚落,却见自暗处突然冲出来一队官兵,将公冶百音团团围住。
“你们做什么!我乃是云国郡主,尔等休得无礼!”公冶百音方才发觉自己一时口误,竟说错了话,可如今为时已晚,于是她用余光一瞥鼎御所在,想趁机飞身到鼎御旁边挟持他。
怎料梁言正等着她自投罗网,使出一招,轻而易举便将其拿下。
“放开我!”公冶百音怒了,双目腥红地瞪向梁言:“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为了引我现身,你竟不惜拿苏沉央做诱饵,只是可惜了。
公冶百音大笑:“你们渠国自称人才济济,亏你们还将我们云国圣女奉为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真是愚昧!”
闻言,鼎御面上更为难看,他缓缓起身,行至公冶百音面前,语调极冷:“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想来也有十几年了吧,”公冶百音面带嘲弄之色:“当年战乱,苏云霆驻守边境,与其夫人在那兵荒马乱之地生出了苏沉央。巧的是,当时的圣女也生下了一女,先皇英明,将二女神不知鬼不觉调换过来,未料竟骗得了天下十几年之久。”话毕,公冶百音仰天大笑,毫不顾忌自己的郡主身份,似是有些癫狂。
梁言蹙眉,生怕公冶百音再这样说下去会惹怒鼎御,毕竟傻丫头如今在他手上,生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突然,他灵机一动,似是想到个好法子,说不定能保玉无心一命。
“愚昧之人是你才对吧!”梁言唇角微扬,道:“未料,你竟信以为真。方才被斩首之人不过是某个不知名的死囚犯罢了,苏沉央并没有死,不过,多亏你方才的情不自禁,才让我等得知了苏沉央的真实身份。”
“什么?”公冶百音大惊,她没想到一切只不过是梁言的计谋罢了。
梁言见满面傲气的公冶百音还是端不住架子了,便知时机已到:“不过是雕虫小技,跟郡主的连环妙计相比,怕是上不了台面。”
听此一言,公冶百音面上的挫败之色渐渐褪去,随之而来仍是那一股傲慢的神色。
“其实几个案子的凶手并不是玉无心,而是由郡主你一手安排的吧?”梁言目中含笑,试探性问道。
公冶百音深深看了他一眼:“愿闻其详。”
“当初从边境来报云国众使臣和郡主您被劫匪劫走时,皇上与我便已然有所怀疑。边境之地的确有一帮劫匪,不过他们大多是良善之人,虽已劫匪为名,只不过也是为了自身安危恐吓旁人罢了。后来苏大将军失利,更让我深觉不可思议,他们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苏大将军毕竟征战沙场多年,又怎会落得一败涂地?”梁言眸子一暗:“后来待我前去,才发现,那些劫匪早已不是寻常百姓,更像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兵。那时我便猜测,边境劫匪之乱不过是你们装模作样搞出来的样子罢了,真正的劫匪早已被你们的人杀光了。”
公冶百音颔首:“不错。”
梁言轻笑,上前半步,道:“后来,郡主入宫,一切看上去正常得很,但实际上,郡主的计谋已经开始了。”
“梁言,你的意思是……连成雀并非苏云霆所害?”梁言神色略显慌乱,苏云霆乃是因罪在牢中去世,若到头来是冤案一件,恐于他掌控朝纲不利,更会落得一个为除掉将军府的势力故意为之的败名。
“不然,”梁言摇头:“杀死连成雀的是苏云霆无疑,但若说背后真凶,那是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