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百音闻言,不禁挑眉,半笑道:“你的意思是,是本郡主将他逼疯的不成?可我从未见过他,又谈何逼迫?”
“郡主的逼迫乃是在无形之中,想来更为恶毒!”梁言眸子一沉,厉声道:“我仔细查看过苏云霆的尸体,在双腿上发现了几处咬痕,看上去是恶犬所为。人一旦被恶犬咬伤,假以时日精神就会失常,如此看来苏云霆后来的症状完全是因为被恶犬咬伤,进而引发了狂犬之症。所谓狂犬之症,除却迎风流泪,发烧等症状,还会出现脾气暴躁,错过医治便会发疯,甚至撕咬旁物。”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顿觉浑身冰凉,寒毛直竖。
“你自知如此,便特意派连成雀前往将军府,打着探视苏云霆的借口,实则是为了引苏云霆发病,继而酿成杀人大罪!”
公冶百音面色一变,难以置信地看着梁言。之前玉无心跟她提起梁言的能耐,她还不以为然,如今算是领略到他的厉害之处了。
鼎御恍然大悟:“但朕还是有一事不明,她为什么要拿苏大将军下手?”
“想必郡主此行来渠,其真正目的便是要除掉大将军和国师二人吧,毕竟这二人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也是渠国不可或缺的人才,只要除掉这二人,他日云国精兵压境便会容易许多。于是,在成功除掉大将军后,便设计出了霍谷一案。”
“一派胡言,霍谷之死可是有御卫作证,显然就是异术杀人!”公冶百音辩解道。
梁言一笑:“眼睛看到的往往不是真相,不然也不会有障眼法一说了。开始我也差点以为是异术作怪,可后来验过尸首之后,看到霍谷身上的尸斑后,我发现凉亭压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霍谷分明是先行被人杀害,再移尸到凉亭。而做到头颅腾空而起的效果,事实上很简单。霍谷尸体的脖颈上有细小的勒痕,想必是有人事先把霍谷的头颅砍掉,然后绑上蚕丝线,由一个轻功了得的人于上方拉扯,便能达到这一点。而霍谷的侍女曾交待,当晚霍谷说要去拜见郡主,后来便一直没有回来。郡主既然能用银针杀人,想必功夫不错,利用轻功拉扯蚕丝线,造成头颅腾空而起的假象,对郡主来说算是小菜一碟。”
素色广袖径自一甩,一双眉目越发冷峻,公冶百音愤然道:“无凭无据,此番言论皆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若无证据,在下又怎敢妄下定论?”说着,梁言自袖中掏出一沾满泥尘的手镯:“这是欧阳晟在御花园凉亭处发现的,上面雕刻着云国皇室专有的样文,还有郡主您的名讳,一清二楚,敢问郡主,您是如何丢失了这手镯呢?”
公冶百音闻言一笑:“这又有什么,那日皇上可是在御花园宴请我云国使臣,那时不慎遗失在那里罢了。”
“不然,”梁言尽是胸有成竹之相:“其实这项物证之前并没有被发现,据欧阳晟所说,乃是在一场大雨之后,再次搜寻现场才发现的。这就说明,手镯是郡主无意间掉落,霍谷死亡当晚刚下了一场大雨,御花园内泥土疏松,这么有份量的手镯坠落,极有可能会陷进泥土之中,包裹之下,寻常人很难发觉此物。然而又一场大雨之后,泥土被冲刷殆尽,手镯自然露了出来。可在宴会那几日,天气晴朗无云,连雨滴的影子都没有,若是郡主在那时候遗失手镯,定会有人接然发觉,而不是等到霍谷命案发生之后。”
见公冶百音已然变了脸色,梁言接着说:“至于后来郡主的苦肉计,倒是有些拙劣。国师乃是江湖出身,与昆仑三绝中独孤、闻人前辈皆是挚友,但也是许久没有碰面。你利用昆仑三绝的关系,伪造一份书信,将国师约到昆仑山境内。然后,你趁国师府在偏僻之地,略施小计,派人冒充国师遣散下人,又当真管家的面上演了一场好戏。直到国师从昆仑会见友人未果,回到京城,你又派人将他引到皇宫。如此,国师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关入大牢。”
继而,梁言目中带怒,看向公冶百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公冶百音仰首大笑,只是这笑中颇为不甘:“妙,难怪圣女一开始便让我小心你,你果真是个人才。不过,对于玉无心,你可莫要当真,不过是那个狡猾的女子戏弄你罢了,”说着,一双闪着精光的双眼看向鼎御:“她曾说,就算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将你拉拢到云国呢!”
“来人,将公冶百音带下去,押入大牢,严加看管!”鼎御听不下去,厉声道。
方才公冶百音一番言论,令梁言心里发慌,他不明白在公冶百音知晓玉无心安然无恙后,竟做出有意挑唆鼎御,意图令其杀了玉无心的行为。
想至此处,梁言眉头紧蹙,有意无意地看向鼎御。四目相对的瞬间,梁言只觉鼎御眼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冰凉。
“回宫。”鼎御黯然道,一甩广袖,便在宫人的簇拥之下离开了。
此时此刻,
这时,混在百姓人群中的公西镜等人算是摸清了案件的来龙去脉,独孤清和闻人语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万万没想到,云国这般狡猾,竟拿我们来陷害你……”闻人语面带愧疚之色,将手缓缓放在公西镜肩上:“大哥,十几年了,三弟一直没有忘却初心,连白虎面具都戴着。你们二人皆是执著之人,大哥你也是时候放过自己,放过三弟了。”
独孤清已然动摇,其实过去那么久,他不是没留意到公西镜的功劳,若非是他,当年渠云二国也不会休战,那等同于是拯救了多少黎民百姓的性命啊!
半晌,布满沧桑感,厚重的手掌缓缓落在公西镜脸闻,指尖微挑,面具悄然落地,露出那副俊秀柔和的面容。
“三弟,这面具带了这么多年,不腻吗?就算是喝酒,恐怕也不方便吧!”
公西镜一怔,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纵然他从未奢侈过能被原谅,然事实就是如此。只见他堂堂七尺男儿,竟因这一句话,红了眼。
“大哥……”
“三弟,既然之前皇上曾让你来昆仑山找我二人,那此次便陪你一同入宫吧!”独孤清道,继而大笑:“要是那小子不顾你救命之恩,还要降罪与你,我便跟你二哥将皇宫搞个稀巴烂!”
闻人语听言,也和着大笑起来。然而一旁的闻人子隐却面有难色,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真实面貌,剑眉细目,跟闻人语有七八分像,不过因为早年便离家出走混迹江湖,身上早已没有了书生之气,更像是一个浪荡江湖,乳臭未干的混小子!
只见他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公西镜:“既然这样,我就不去了吧,毕竟之前我易容成叔叔的样貌……”说着,从袖口中掏出玉刚卯,递在公西镜面前:“想必此物还是由公西叔叔亲自还给皇上为好。”
公西镜沉吟片刻,沉下眸子,冰凉的指尖接过玉刚卯,细细摩挲过后,方点了点头。
皇宫禁苑乃是先皇时期的冷宫,后来先皇驾崩,因鼎御一直未充实后宫,禁苑就此废弃,平日虽鲜有人来,但亦有御卫日夜坚守。
然而这时,鼎御却独身,未有一个宫人相伴,步入禁苑之内。他面色凝重,行至房前,犹豫良久,刚举起的手却又悄然放下。
那个傻傻的女子曾在他彷徨之期,带给他无可比拟的回忆,然而在他就要难得向她敞开心扉的时候,一切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她跟梁言的关系已然令他介意,突如其来的云国圣女身份更是令他难以释怀。
就在他转身要离去的时候,房内传来一阵女子之声。
“是皇上吗?”
鼎御一怔,留在原地一时竟忘了如何迈步。半晌,只能转过身子,应了一声:“是朕。”
轻推房门,幽暗的房间瞬间被浸入的阳光充满。玉无心坐在案前翻阅着书卷,听闻鼎御推门而来,忙起身,僵直地冲他行了一礼。
“你们的郡主已经承认了一切,你又有何话要说?”鼎御看着黄昏彩霞映衬下,越发灵动曼妙的女子,不禁有些出神。
玉无心闻言,却只是一笑,恍若并未放在心上:“皇上以为公冶百音会任凭您处置吗?她毕竟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云国常胜大将军又是她的舅舅,就连云国三大高手都任由她驱使。”
“朕不傻,自然明白。让公冶百音付出代价不是朕的初衷……”鼎御指尖微抖,一直以来他都想力争渠云二国太平和睦,如今看来,这想法倒生生成了一桩笑话。云国如此,渠国倘若再不有所行动,怕是于气势上,便已然落于不胜之地。更何况,苏云霆一死,朝中又有何人有资格领兵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