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这笑小心,卫危还是听见了。
她猛然转身,全金德这才瞥见那小巧却并不拘束的五官,先是着迷般一怔,之后,慌了。
“你是何人!居然闯进了后厨!”卫危微愠,怒视道。
全金德忙解释道:“卫姑娘切莫误会,在下全金德,乃是慕名而来,想请卫姑娘指点几招。”
卫危半信半疑,面上仍未有缓色:“此乃问君楼后厨,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擅自入内!你快些走吧,不然,莫怪我将此事告知掌柜!”
全金德讪笑,上前几步:“方才听卫姑娘说,厨刀不知去向,在下倒是有一妙招,纵然不用厨刀亦可。”
不知怎的,这女子恍若有奇妙之力,令原本畏畏缩缩的全金德,此刻竟大起了胆子。
卫危闻言,打量了全金德一番,终点了点头。
全金德大喜,忙上前,却不对着厨案动手,只是盯着卫危。
“你......看什么!”卫危颊边飞起两抹红晕,慌乱地转过身去。
见卫危转身,全金德未有丝毫犹豫,当即将手探入卫危发中,随意扯出一根。
卫危吃痛,转身正要呵斥他,却突然止住了。
她朱唇微张,吃惊地看着那男子熟稔地将青丝一拉,对准案上之物,只几下,便轻轻松松切割开来。
“看来,卫姑娘的青丝乃是这世间难得的好东西啊!”全金德粲然道。
除却被面前男子的聪慧所惊,卫危心里蓦地生出羞赧,毕竟自己乃是女子,竟被陌生男子触碰了头发,这......
心下一横,卫危自袖中取出一小刀。
全金德面色一变,却见卫危随手用小刀割断了一缕青丝,递给全金德,似是怄气,语调之中却有淡淡柔情。
“既然你说是个好东西,那便送你了!既被男子触碰,我也不想要!”
全金德吃惊,忙接过那缕留有余温的青丝,好生收了起来。
“既是卫姑娘好意,在下便心领了。”
唯有一次,他便将心留在了问君楼,纵使自那之后,他只在问君楼寻了处能瞥见后院及后厨的位置,默默注视着卫危或愁容,或喜悦,或呆怔。
亦或......
“伙计,烦请知会卫姑娘一声,这道良辰美景若是添一份芝麻油,想必口味更佳。”
“伙计,卫姑娘今日心情可是欠佳,这道百鸟朝凤味道偏苦,想必是时辰把握未能到位。”
“......”
全金德一言一句,小二皆告知了后厨。
卫危虽听进了心里,却也略带些恼怒娇嗔,道:“后厨何时成了他的?”
之后,便另做一份,托小二送去,满心期待。并从此之后,深以为然,牢记于心。
这些,于全金德而言,足矣。
后来,卫危奉命入宫,却拒绝了大好前程,于众人的感慨叹息中,心甘情愿回到了问君楼。
至于为何?
许是,若入了宫,便再也无人那般多管闲事,教她如何如何。
许是......那同全金德的默契,犹如钟子期与伯牙之间,高山流水遇知音,暧昧未萌情已生。
这二人,注定谁亦离不开谁。
因此,自卫危突然暴毙而亡,全金德也如死了般,丧失了哪怕一丝的理智。
口口声声是为卫危讨还公道,怕是将这一生的怨恨,皆发泄而出,以求追随卫危而去的借口罢了。
“梁言,梁言!”
房门被猛然推开,正端坐于书案前的梁言不由心惊,却见是欧阳晟匆匆赶来,愤愤然瞪了他一眼。
“身为刑部督捕,居然这般行状,真是没规矩!”
欧阳晟止不住笑意,摆手道:“梁言,你可少说我几句吧!当真如你所言,那全金德一得知杀害卫危之人落网,便想方设法入牢探视,我等埋伏,见他所携饭菜内含有剧毒!摆明了便是想要杀人灭口!而且,你让我查的那个锦袋,里面装有一团棉花,但这棉花我用银针试过,竟有剧毒!”
闻言,梁言眉头紧锁,丝毫不似欧阳晟般欣喜。
“梁言,你又想些什么呢?如今凶手落网,膳清苑一案终是到头了!”
话音刚落,便自身后传来一阵厉喝。
“尔等休得胡言乱语!”
定睛一看,竟是全尚书前来,欧阳晟突然明白为何梁言依旧面带愁色。
他们如今抓的可是全尚书的亲弟弟,若要将其绳之于法,还是要讲求证据。
“尚书大人!”
梁言同欧阳晟皆是一礼。
全尚书却是不耐烦,命道:“尔等速速将我胞弟放出来,他怎会害人?”
“尚书大人,全公子私自入狱毒害他人,已然是犯了重罪,还望尚书大人莫要为难我等,”梁言颔首,未有惧色。
全尚书闻言,面色涨红,似是气恼至极:“梁言,别以为仗着皇上宠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你等着,待老夫将你参上一本,看你还嚣张多久!”
“全尚书,为事者皆讲求公道,如今全公子涉嫌害人之事,理应交由刑部审讯。明日刑部府衙便开堂审理膳清苑一案,全尚书倘若关切,尽管前往!然,在下看在全尚书的面子上,私自放人,不只于理不合,还将辜负皇上的器重!”梁言双手抱拳,转至侧上方,义正言辞。
“好你个梁言,你等着,老夫早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全尚书抛下一言,气极,愤然离去。
“梁言......”欧阳晟担忧,全尚书毕竟是大官,若要对梁言不利,也是易事。
梁言抬手,制止了欧阳晟:“你不必担忧,明日便要开堂,我们的时辰不多了,还是要尽快找出全金德杀人证据才是!”
二人前往尸房,刚一开门,却被立于其中的苏沉央吓了一跳。
“傻丫头,你在这儿干嘛!”梁言不满中透着担忧,出声问道。
苏沉央见梁言来此,两三步便上前,一把拽住他,道:“梁言,你听我说,全金德不可能是凶手!”
梁言将头撇至一边:“你有何证据?”
“我......”苏沉央略一迟疑,双目中尽是坚毅:“我就知道!他明明是个善良之人,他明知婚约乃是我被逼无奈,便同我讲,不会承认婚约。如此良善之人,又怎会害死这么多人!”
“苏大小姐,你就莫要胡闹了!全金德之所以杀了这么多人,是以为他们害死了卫危姑娘。前些日子刚传出刑部捉到杀害卫危姑娘的凶手,他便前往大牢设计想要毒害那人,他不是凶手,谁是?”欧阳晟急了,将此事脱口而出。
苏沉央愤然跺脚,竟行至尸首面前,大喊:“你们醒醒啊!醒醒,告诉他们全金德不是凶手!”
“苏沉央,你够了!”
梁言大喝。
苏沉央一惊,吓得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傻丫头,膳清苑命案未结,明日便是开堂,你大可前去,只是......莫要再胡闹了,不论全金德事出何因,他终究是害死了三个无辜之人,他们本就不该对卫危之死付出这般代价的,”梁言上前,定定看着苏沉央,竟忍不住将她拉入怀中。
欧阳晟见此情此景,不由淡然一笑。
未料,画风突变。
梁言疾呼一声,捂着下巴怒视向苏沉央。
原来那番话,苏沉央压根未听进去,待梁言将她扯入怀里,气极的她便一个踮脚,抬头,张口便咬向了他的下巴。
“哼!臭梁言,坏梁言!”
苏沉央怒骂着夺门而出。
欧阳晟却觉得分外好笑,指着狼狈的梁言,将腰弯了下来。
“欧阳晟,笑什么笑!你莫要招惹我,明日便是开堂之日,得罪了我,你可知全金德究竟是如何犯案?”梁言瞅向欧阳晟,威胁道。
欧阳晟一慌,赶忙连连抱拳作揖,默默出房,还不忘带上了门。
翌日,刑部府衙开堂,审理膳清苑命案。梁言、欧阳晟、苏沉央皆在场,全尚书亦早早来此,满面担忧。
一声响亮的惊堂木落案之声,一身囚服的全金德被带了上来。尽是一日,全金德便恍若换了个人,面容呆滞,了无生气。
全尚书顿觉心疼,刚要出言,便听闻堂上的刑部尚书厉声道。
“全金德,本官问你,梁君、木寸更、方英三人,可是由你杀害!”
府衙一片寂静,众人皆死死盯着全金德。
半晌,全金德恍若刚醒悟过来般,将头突然磕在地上。
“回大人,梁君、木寸更和方英,皆是小人杀的。”
“胡言乱语!”全尚书起身,拱手道:“金德他被关了一夜,许是神情恍惚,才致胡言乱语!”
刑部尚书尚且顾忌全尚书的颜面,无可奈何,只得将目光移至梁言、欧阳晟等人。
“全尚书言之有理,咳......欧阳晟,你可有证据?”
欧阳晟一怔,看向梁言。
“首先乃是梁君一案,梁君是惯用左手之人,其死乃是因手上沾染剧毒,以致身亡,而沾染剧毒之手乃是左手。据小红所言,平日里唯有全金德与梁君于膳食苑内用膳,想必也只有全金德留意到梁君惯用左手。如此看来全金德嫌疑最大,只是,全金德是如何当着大庭广众之下给梁君下毒的呢?”梁言瞥了一眼全金德,继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