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在进膳考场之前确实净过手,先前几位膳夫井然有序,然入场之时,却突然争先恐后起来,全金德便将锦袋之中,已然浸泡过剧毒的棉花取出,擦过梁君的左手。梁君乃是第一个试吃,之后便中毒身亡。届时场面大乱,全金德定可轻易逃脱!”
全金德颤巍巍地连连点头,依旧不声不响。
刑部尚书道:“木寸更呢?”
“经由几日观察,全金德知晓所有人的习惯,木寸更与方英皆由小红送饭,且木寸更的膳食都是放在房门口。那夜,小红给木寸更与方英送饭,之所以能遇到全金德,正是他想确认他们二人的习惯并未有变,并给小红留下不在场证明。实则,他只是藏于一处,待小红离去,他复又回到木寸更门前,将迷药下于饭菜之中。待木寸更中了迷药之后,他便潜入房内,将木寸更的衣袖缝好,如此一来,自然如同将他绑于床上无法动弹。继而把房内烛台搬至床前,又将其眼睛蒙上。”
刑部尚书闻言,问道:“据说木寸更一案乃是密室,既是全金德,他又是如何做到不留痕迹?”
“在下于方英的房内发现些许炭灰,而炭灰中余有细小木屑。由此可知,定是全金德事先于两扇门之间夹上木屑,之后只需用力关合即可。待木寸更醒来,发觉异样,挣扎间触碰烛台,引火烧身,”梁言所言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全金德闻声,故意让方英看到他自楼上而下,再假装撞门救人,制造我等亲眼所见之假象。”
“方英呢?”苏沉央面露惧色,小声问道。
“木寸更被害死,膳清苑必定人心惶惶,全金德趁此尾随方英入房,将其劫持到房内,用刀胁迫方英坠湖。只是他一不留神于方英脖颈之间留下了伤口,欧阳晟又自全金德身上搜到了那把匕首。而他那时亦随之跳湖,只不过是苦肉计罢了,”梁言义正言辞,丝毫不惧全尚书在此,将三大命案皆脱口而出。
闻言,众人大惊,全金德竟大笑起来,目有钦佩之色。
“梁公子果真厉害,那三人确实是这般被我杀害。”
梁言皱眉,全金德又何尝不是可怜之人,他径自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全金德,卫危尸首我又验了一遍,并非坊间流传被人杀害,而是误食致其过敏的食物猝死。逝者已矣,好自为之。”
此番言语之后,全金德已然泣不成声。
既然全金德对所犯罪行悉数招认,全尚书也没了保他的法子。自古杀人偿命,更何况全金德一日之内连杀三人,可谓是罪大恶极。
刑部告示贴出之后,很快,问斩之日已然到来。
而被押着的全金德却面露淡然之色,或许,于他而言,这反而是解脱。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切都结束了。
不久,全金德的尸首便被送到刑部府衙,梁言于遗体中搜寻到一缕青丝,打眼一看,便知出自女子身上。
苏沉央因着之前误解梁言,对他颇不客气,特意前来赔不是。然入房,却见梁言冲着一缕女子青丝愣神,不由得吃起醋来。
“这是哪位姑娘的?居然还赠你这个,你知道什么意思?就随便乱收?”苏沉央撅嘴,满是不爽之意。
梁言瞪了她一眼:“这是全金德的。”
“啊?莫非,有女子喜欢全金德?是谁啊?”苏沉央大惊,心想难怪全金德对自己毫无兴趣可言。
梁言抬首,望着深不可测的夜,半晌,才缓缓道:“想必,那是卫危姑娘的吧!如今二人皆已归去,但愿这两个可怜之人,于下辈子,仍能高山流水,做一对再世知音。”
苏沉央诡秘一笑,未有多言。
全金德一死,全尚书府与镇国大将军府上的婚约也不了了之,将军府上皆以为能借此将苏沉央赶出去,未料竟遇这般意外。苏云霆一气之下决心不再插手此事,对苏沉央日日偷跑出府也全然不顾了。而李氏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罢休,非要找个人家将苏沉央嫁出去不可!
至于苏沉央,只要能出府,她是断然不愿待在将军府,任由他们埋怨。
于是乎,她趁着梁言还未回宫,忙赶到问君楼找到了他。
“傻丫头来了!”
梁言见苏沉央前来,却见头沉了下去,生怕被她逮住。
反倒是欧阳晟甚为热情,当即挥手示意。
苏沉央见状,大喜,屁颠儿屁颠儿地上前,也不客气,坐于梁言身边。
“苏大小姐今日怎的出来了?”欧阳晟瞧见梁言那万般无奈的神情,不由得意笑道。
哼,这梁言一坛酒花了自己将近十两银子,如何他也要将这笔账算回来!
苏沉央只顾看着梁言,眼睛都直了:“我,其实是来跟你赔不是的,上次膳清苑一案,我不问青红皂白便跟你闹翻,是我的过错,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梁言未料她竟还记得那晚的事,正欲摆手,却盯着案上的酒坛有了主意。
“傻丫头,我梁言从来都不是好打发的,你以为单凭这几句话我就能冰释前嫌?”
苏沉央急了,一把拽过梁言的衣袖,纵然他如何挣扎也不放手:“梁言,只要你能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
梁言用力咽了下口水,却见今日的苏沉央朱唇甚是晶莹剔透,犹如翡翠般。
继而便是一惊,梁言踉跄下,竟差点儿将下巴磕在桌上。
略微尴尬,梁言指着酒坛道:“想让我原谅你?请我喝酒!”
“好!”苏沉央满口答应下来,再不济,她仍是将军府的小姐,银两上苏云霆倒是从不在乎。
梁言大喜。
这时,一捕快突然来此,凑于欧阳晟身边一阵耳语,接着面露憾然之色。
“梁言、苏大小姐,恕我失陪,如今刑部还有一桩案子等着我去办。”
梁言摆手:“嘁,欧阳晟,你真没口福,去吧去吧!”
欧阳晟一走,苏沉央便照着梁言的吩咐,买下了几坛好酒,然总是待在问君楼实在乏味,二人便商议着前往一处风景宜人之地,一边观景,一边喝酒。
此时,正是夏日星空,二人来至山上,趁着遍山的花丛,喝起酒来。
“梁言,你真厉害,膳清苑的案子这般晦涩,你居然还是查出了凶手,我真佩服你,”苏沉央在酒意之下,面色发红,猛然醉卧于花丛地中。
梁言一笑,于苏沉央眼中犹如神人般神秘莫测:“傻丫头,你这般蠢笨,又如何明白我这等聪明人?罢了,你还是好生做好你的将军大小姐,寻个好人家算了!”
“梁言......我喜欢你。”
“......”
梁言一怔,却惨然一笑,也倒于花丛之中,顾首,看向苏沉央。
“傻丫头,就你?懂何为喜欢吗?”
话音刚落,梁言却看得痴了。
苏沉央已然借着酒意,沉沉睡去,几点流萤落于其发梢之上,令人心动。
少时,许是看得累了,梁言竟觉得头脑一沉,亦昏睡了过去。
怎料,待梁言睡去之后,苏沉央却径自起身,神态皆似换了一个人般。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竟是那夜于膳清苑内出现的黑衣人。
“还是这般莽撞,若不是我方才留意到你,于酒中下了迷药,你便暴露了!”苏沉央厉声道,面有不满之色。
那黑衣人大骇,赶忙下跪:“圣女大人饶命!”
“罢了!”苏沉央道:“可已定出何人前来?”
“回圣女,乃是公冶大人。”
“百音?”苏沉央不禁面露担忧:“她上次所受之伤还未痊愈......”
黑衣人亦是无奈:“此次乃是公冶大人执意前来协助......”
苏沉央只得颔首,吩咐道:“好,退下吧。”
翌日,梁言惊醒,却发觉苏沉央已不知去向。
梁言,我喜欢你......
昨日,苏沉央一番话猛然回想,梁言一愣,苦笑。
“我怎么可能会对傻丫头......有感觉呢?”话毕,梁言双手抱头,喃喃道:“若是放于二十一世纪,她的年纪堪比木乃伊了!”
轻叹一声,梁言不禁想起了那次“坑儿子”的意外。
他,梁言,可是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而父母也不例外。两个狂热的科学家于自家车库内建了一个实验室,却从不许梁言进去。
若是放在小时候,梁言还能作罢,可后来,梁言已然成了精通物理和化学的天才,对父母的叮嘱也不再放于心上。
真真是“好奇害死猫”!
梁言原本只是想搞清楚老爸老妈究竟在实验室研究何物,却不小心触碰到一个红色开关。那时的他只觉得头昏脑涨之后,待醒来,便已然到了这里。
这时,他才知晓,原来那两个奇葩在研究时光穿越机......
刚来这里时,梁言断定老爸老妈会想办法将他救回去,可过去这么久了,就连他都当上了皇上身边的侍卫长,那两个科学狂热分子也没来接他。
“唉,多想无益,时辰也不早了,若是再晚些回宫,少不了皇上一顿臭骂!”梁言撇撇嘴,只能收起万千感慨,向着皇宫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