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七耳懵的抬起头,意识到了事态的结果,内疚如同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
“爹你不要死!你说过要一家人常居长州的,你怎能抛下我们就走了?爹你说话啊!爹你醒醒啊……”
景城狠狠摇晃着怀里的人,故作凶狠得指尖都发白,手脚麻木了,血液也快要凝固了。
医徒们黯然低头,都纷纷撤回房,漆黑又孤凉的夜中,只有景城一人抱着这具冰冷的死尸独自哭泣。
可他自知,再怎么叫喊,也无济于事。
怀中的人,已永远离开人世。
景城垂下漆针似的眼睛,两行清泪渗了出来,只觉着此时此刻全世界都崩塌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也无望。
寒风刺骨,额头的血迹被结了一道深红的咖,衣襟上沾惹的血斑也已酿成了一只蜿蜒巨龙,泪眼已肿如核桃,内心尖锐的隐痛,也难以再消停。
这个女人,他曾经一见倾心的人,他曾发誓非她不娶的人……
景城嘴边扯出一抹凄苦的笑容,脸上的神情绝望而哀伤。
自始自终,只是他在犯贱对吗?
所谓的拜师?所谓的姐姐?
景城自嘲一笑,笑得越来越猖狂,越来越激动,那双被泪水灌溉满是血丝的眸子变得十分阴冷,仿佛冬夜里的野兽。
“顾十七……”
景城望着那个亮着烛光的堂屋,突然撕心裂肺的吆喝道,“我恨你顾十七!我恨你!!你个蛇蝎妇人!我再也不想要看见你!!!”
一声痛心疾首的话狠狠撞进顾十七的心底。顾十七恍惚抬头,咬着发白发颤的指尖艰难的喘着气息,泪如泉涌般流淌。
纵然有千言万语,纵然千夫所指,纵然万劫不复,她也无计可施。
景城心灰意冷的抱起爹的尸体,一拐一瘸地往幽暗的竹林渐行渐远。
顾十七知道,景城不会再来了。
永远不会了。
……
明明还未冬至,天地间却笼罩着一份冷寂的气氛,甚至下起了一场小飘雪,无声无息,温度冰冷刺骨。雪花落在了景城那张苍白的脸庞上,甚至将一路的血迹斑斑的铺盖住,诉说着悲伤无穷无尽。
回到长州,看不见那一场繁华,看不见那一盏璀璨夺目的灯,看不见熟悉的人和物,看不见曾欢喜过之地,一切皆是那么陌生而复杂,心力交猝而悲痛。
尸体躺在木板上,景城手推牛车,犹如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踉跄而行。
还未到家门口,那一丝火光中,景城见到大伙都站在他家院子里瞻望,而娘也心急如焚的徘徊踱步,似乎是等他回来。
景城步伐僵直,再也没有勇气向前。
兴许是距离不远,娘在朦胧的飘雪中还是一眼看见了狼狈于身的他,那憔悴的面容纵然一扬,干燥的肤皱出眼角尾纹。
“景城,你爹呢?他怎么样!”
娘欣喜若狂的飞奔而来,景城沉默寡言地望着她,却一言不发。娘低头瞥向那具躺在木板上的尸体,顿时怔住,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还没开口说话便晕了过去。
“景大娘!景大娘!!”
“娘!”
……
嘈杂的叫唤着,分不清谁是谁,那一刻的景城,也觉着自己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