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芊摇头,只是一脸惆怅的望着顾十七,声音呜咽的惹人心疼,“十七,真的没有办法吗?”
顾十七坚定摇头。她知道苏夜芊心里所想,但事到如今她不能将错就错,除了让她活下来别无选择,除非她一心求死。
苏夜芊目光黯下,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只见她踉跄的身子转头走向马。仿佛一阵风来便会把她吹倒。顾十七出于好意,又说,“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
一句毅然的话落下,参杂着各种倔强与不甘。顾十七也没再多说,沉闷中见她软软弱弱上了马,甩下马鞭渐行渐远。
一路上,马儿的颠簸实在让她这身子吃不消,刚到长州镇入关口,便从马鞍上滚落下来。众人一诧,接二连三的有好心人上前扶持,苏夜芊忍着表意没事,一边捂着过于疼痛的腹部,一边随着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走去。
浑浑沌沌走了大半会,终于到了自家的栖凤酒庄,伙计们一见她回来了,都迫不及待的跑来扶持。
“当家的,你没事吧!”
苏夜芊摇头,表明没事。
伙计们纷纷扶持她入馆,刚踏入门槛半边脚,突然一个个仿佛沉雷的脚步声回响在耳畔,苏夜芊转头正想探个究竟,身子却骤然被一股力推开,恍惚中一群刺眼的飞鱼服冲了进来。
伙计们一见到锦衣卫,吓得连忙后退三尺,跪地以表尊敬。
“盖大人!盖大人!”
一声惊天地的嘶吼,酒馆里大部分的入梦中几乎全醒,迷茫的,知足的,欲求不满的姿态显现在前。然而因人而异的依旧是盖篱,他仍然昏睡不醒。
苏夜芊失落的望着盖篱,骤然全身又隐隐疼痛起。她自知因动情命早已所剩不多,此刻蛊梦的人还被打扰而起,因续命不足,脸色越发憔悴下来。
小跟班见盖篱还是沉睡,狰狞着脸一把跪了下来,十分痛苦的恳求道,“盖大人!盖大人你醒醒吧!環楼公主死了!”
刹那间,众人一诧,盖篱仿佛是梦里的弦绷断了,这惊人消息将他狠狠抽醒。
苏夜芊心骤然一顿,他醒了。
他还是醒了。
小跟班见盖篱眯眸而起,一阵欣喜又一阵难过,“盖大人!大事不妙!淮西那本的兄弟在悬崖下发现了公主的尸首,现已送回灵阳了……”
盖篱迷糊的眯开眸,目光仿佛刚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似的,直瞪瞪地看着小跟班的脸,“你说什么?”
盖篱浓眉紧蹙,脑袋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挺拔身子骤然从盘地而起,随手把绣春刀扣在腰身,一股凛然之范再现。
身后的锦衣卫随着盖篱的脚步气势高冷的踏出门时,盖篱骤然见到门槛旁的苏夜芊,脚步缓缓僵止,一时顿住。
“夜芊……”
一句细微的呼唤声从他嘴里吐出。
苏夜芊一愣,她没听错吧?盖篱方才叫了她?他还记得梦里山盟海誓的所有?
苏夜芊轻轻扬起嘴角,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霍霍打圈,脚步一抬,欲想伸手向前抱住他,盖篱却突然别开眼,低头沉吟了会,反倒一言不发走出了酒馆。
苏夜芊再次怔住,泪水遏制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笑容也跟着僵止了,恍惚中没站住脚,突然从后仰身而倒。
“当家的!!!”
伙计们不假思索冲上前扶持,吓得酒馆里清醒的客人纷纷跑走。
————
北域灵阳
大殿外,一具尸首暮成枯骨,四周跪地着文武百官,大殿内白玉铺造的地面熠熠生光,却看不出任何盎意,雕龙宝座的人忧虑的抚额,闭目不语。
盖篱他们快马加鞭终从长州赶回,大批锦衣卫从城门而进,一见到对着中央的尸首弯膝跪地的大臣们,心猛然一颤,随着一条笔直的毯快步向前,直到朱漆方台阶前停下。
雕龙宝座的人猛然抬头,一见到眼下的盖篱,顿时恼羞成怒的将手中卷轴掷下地,“我让你找人!你却给我找回一具尸首!你该当何罪!”
北王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这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在大殿外传得很远很远。跪地在外的大臣都纷纷轻仰头,心底为盖篱捏了一把冷汗。
盖篱低头面不俱色,反倒拱手认罪。
“臣罪该万死,还请北王责罚。”
一旁的小跟班见盖篱竟然不解释,直截了当认罪,立即插话,“北王,不关盖大人的事,是那栖凤酒庄的错,臣先已听过桃梦酒有醉梦三世之效,盖大人便是在喝下这酒之后近月都难以清醒!再者,先前公主的玉佩也是在那落下的,臣早就怀疑,一切都是那酒庄的阴谋!”
北王神色紧凝,正想问些什么,大殿外的验尸师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北王。”
北王眉目一挑,“结果如何?”
“公主的确是坠崖而死,不过…”验尸师双睫乱颤,彷徨的拉长话音。
“不过什么?”
验尸师从兜里取出一根银针递上,接着说,“公主体内含有少量的酒分。”
果不其然,银针头处沾有少量的液体色彩,随风渐渐的,还有一股浓厚香醇酒味溢出充斥在空气里。
小跟班闻见这股熟悉的味道,连忙喊,“这是桃梦酒的味道!”他立即弯腰拱手禀报,“北王,一切果然是栖凤酒庄的阴谋!”
盖篱一愣,细嗅起来,还真的是。
“那还等什么!你们把人都给我压来这!”
“是!”
盖篱迷茫的低垂,沉吟不语。恍惚回想起梦中的一切,明明是梦为何会有可惜的感觉?况且,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伤害公主?盖篱有些不敢置信。可環楼体内有桃梦酒是铁一般的事实,与栖凤酒庄脱不了干系。
小跟班见盖篱无动于衷,低声轻唤,
“盖大人……”
盖篱回过神来,余光一瞥,从容不迫的转身,一大批锦衣卫跟在身后同走出。
————
月夜风高,一乘轿子停滞在郁郁葱葱的竹林外。一个妩媚的女子扭着性感的腰漫步到轿子前,拉开金黄帷子,嘴角抹过一丝风情万种的笑。
轿子里的东白眯眸,“如何?”
“一切顺利,盖篱已醒,想必很快便会封栖凤酒庄。”
东白轻笑,心情极好的又问,“蛊女,距离我们起兵还有几日?”
蛊女舔了舔芊细的指尖,骤然划过一丝笑声,仿佛无时无刻引诱着别人,紧接着眉目轻挑,红唇微张,
“估算不出三个月。”
“很好。”东白锐利的目光一亮,似乎又想起什么,立即问道,“对了,绣河庄那小子杀了吗?”
“蛊女这就去。”
蛊女闭上帷子,转身张开手掌,手心突然幻化出一只纸鸟,翅膀翩翩的向前飞去,她狞笑着立即跟了上去。
不过一会儿,蛊女随着纸鸟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只见那少年拿着壶酒坛,走路东倒西歪的哼着小曲儿。纸鸟刹那间化成一滩水落地,明示找到目标了。
蛊女阴笑,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朝他背后走过去。
此时——
“盖大人,你没事吧!”
小跟班费劲千辛终追上盖篱的马,一路再身后喊问道。盖篱不知为何一路快马加鞭,身后几十名锦衣卫已完全跟丢。
盖篱余光一瞥,却还是未放慢,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自责失职一事。北王如此信任他,他却苟且偷生于酒馆内……
他对自己更失望。
突然,一个浓厚的香水味入鼻,盖篱奇怪的转头,猛然见到一名女子手持着匕首朝一个烂醉如泥的少年走去。
他瞪大眼,“驾!”?随即转方向朝树林里奔去,二话不说掏出绣春刀,眼睛利如鹰般,咻咻两声将匕首狠狠插在树上。
蛊女一惊,见到多管闲事的人,气愤的伸直手臂,细腻的指甲摇身一变,化成锋利的长爪,身体宛若蛟龙,“刷!”的一声,飞遁而去。
盖篱眸若冷,跳下马拔出绣春刀,不甘示弱的迎接而上。一霎间,四面八方熏然起浩荡风波,刀光剑影,漫天尘土。
景城怔在原地,恍惚的看着他们,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盖篱速度极快,摆弄着绣春刀不费吹灰之力,蛊女几乎挡不过这速度,盖篱一个后空翻踢腿,蛊女被击的后退七尺。
蛊女见势不妙,随即落荒而逃。
盖篱收回绣春刀,盯着那妩媚的身影也没再追去,从容不迫的走到景城面前询问,“小兄弟,你没事吧?”
景城醉醺醺的望着他,抬起酒坛又饮了一口,一言不发的转身踉跄而行。
盖篱奇怪的望他,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番停滞后,遗留在后的锦衣卫们终于赶上。小跟班也骑着马急忙赶来,一见满地的坑坑洼洼,想必是有过打斗。
“盖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盖篱见景城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后,淡定的别开眼,纵身一跃上了马。
“我们走吧。”
他岔开话,甩下马鞭,刻不容缓离开了此地。